新皇封後,總是件天大的事,足夠全國老百姓茶餘飯後侃個一年半載,最後,為各種說唱、評書、著書立傳等藝術活動提供眾口鑠金的良好素材,總歸不能浪費了這件大事的全民影響力(重蓮曲第一百一十一章真假內容)。
奈何,這次的新皇陸離卻是特別,所謂低調的華麗不過如此,大殿上命人念了詔書,寥寥幾句交代了皇后的名字、家鄉,就簡單行了儀式,完成了大婚,謂之勤儉節約,皇帝先行。
大殿上,往常伴隨新皇大婚而來舉國歡慶、大赦天下、群宴百天等活動,才被禮官試探著進諫出聲,就被陸離一個眼神殺了回去,然後陸離徑直牽了新後的手,回了寢宮(重蓮曲第一百一十一章真假內容)。
聖上既已回了寢宮,之後的事嘛,百官自是無人敢去打擾,委實急壞了史官,不知這一筆要如何記載,記載得多了便是杜撰,違了史官職業操守,記載得少了,那要被人戳脊樑骨地說他對新皇不上心,是為大不敬。
眾人陪著史官在殿內喁喁而論了半天,史官瞧著眾人眉飛色舞,唾沫橫飛,句句八卦,將一場新皇大婚演繹成一段風流情史最後修成正果的戲本子,終於垂頭喪氣地默默離了正殿。
「聽說聖上做太子的時候,去過梁城,說不定可就那會兒瞧上的。」
「可不是嘛,聽說聖上當時深陷水患之災,那丫鬟挺身救駕,可不就患難生情了麼?」
「還敢說丫鬟呢,都皇后了!」
「對對對,是皇后娘娘,我還聽說了聖上為娶皇后,還逼死了皇后家的老爺呢,嘖嘖!」
「什麼?還有這一樁?真是虐戀情深,虐戀情深的段子啊!」
「得得得,快散了吧,這大殿上的,也不怕被人聽見說給聖上聽!」
眾人點頭稱是,作鳥獸散,末了,都有些好奇史官何時不見了。
浣妍躲在帷幔後面將這牆角聽得完整,不禁佩服眾人的想像力,看來陸離這著低調玩得不妥,要知道這全天下再大的八卦也不及皇帝的八卦為人津津樂道,有些事情若是不交代清楚,好好的皇帝便成了昏君,史書上的不少帝王說不定挺冤的。
大殿很快便空了,浣妍被煜珩牽著手,走出大殿,一邊問道:「我們這是要去觀摩陸離的洞房花燭夜麼?」
煜珩偏頭笑道:「怎麼?你很想去看麼?」
浣妍感覺臉上燙了一瞬,趕緊低頭說道:「我就這麼一說……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煜珩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回道:「回天庭啊!」
「啊?!」這麼快,浣妍有些意外。
「我來京都送完了程鳳迭的東西,也按照她遺願將煙兒帶來京都嫁給了陸離,諸事已了,可不就該送你回天庭了?」
「可是……」浣妍怎麼感覺好像什麼事沒完似的,就這麼走了,像是帶了條尾巴。
「走罷!」煜珩揮袖招來一片火雲。
浣妍將煜珩盯著,煜珩有所察覺,回看浣妍,一臉疑惑道:「浣浣這般癡癡看著我,莫非一日不見,我又英俊了幾分?」
浣妍撫額,沒好氣地問道:「你不去看看那箜篌麼?」
方才禮官宣讀冊後聖旨時,浣妍將沈梨香之事,撿著要緊的說給煜珩聽了,卻見他興致勃勃地聽完,卻也沒追問那箜篌之事,一副故事聽完了便完了的樣子,惹得浣妍一陣納悶,難道她猜錯了,煜珩來京都真是僅僅為了幫程鳳迭送東西。
可是這歪狐狸心思總是難猜,浣妍還是忍不住在離開人界之前問上一問。
「既然那取代沈梨香的女人已說那把箜篌並非祁闌箜篌,那我自是不用看了。」煜珩淡淡道。
「看來,你來京都果然只是幫程鳳迭送東西的,我還以為你……」
「確是為了這把陸家傳說中的箜篌而來(重蓮曲第一百一十一章真假內容)。」
「可是梁城青峨山秘洞裡,我們不是已經找到那把祁闌箜篌了麼?」
「秘洞中那把箜篌,不是祁闌箜篌。」
原來他們千辛萬苦從秘洞中尋得的那把箜篌,不是祁闌箜篌?!真是一道晴天霹靂,浣妍驚住,回想當時取得箜篌,二人只忙於應對神獸媼,根本無暇談論箜篌之事,待出了洞又遇上許多事,她竟忘記向煜珩問起此事,原來,那把箜篌是假的。
那個雲莫,實在古怪的很,花了大力氣,派了兩隻神獸守著的,竟是一把假的神器,雲莫最後還是棋高一著,將他們給算計了。
浣妍還在琢磨這箜篌的真假,一晃眼,就被煜珩帶到了一處宮殿的屋頂上,耳邊傳來煜珩閒閒的一句:「想來浣浣不看看陸公子的洞房花燭,是不甘心此刻就回天庭的,權且帶你來看看吧!」
白了煜珩一眼,浣妍覺著明明是他自己比較想看,卻見他正斜靠著一處簷角閉目養神,於是立即扭了頭歡快地看向殿內。
這座宮殿的場院內種著一片梨樹,一下就讓浣妍想起了芳華殿,看來陸離十分懷念他的母親。
之前陸離出現在芳華殿時,眼見著屋內的陸沚和沈梨香,面上卻好像沒什麼大的波瀾,看來,陸沚和沈梨香每年的相會他約莫一早都知道了。
浣妍終於明白為何當日在梁城,陸離對於她和煜珩錚遠三人如此警覺,並且有意接近,原來他作為一介凡人,卻早已親眼見到魅的存在,並且還是自己的母親,由此對於鬼神之事,他必要比一般人更加篤信和敏感。
只是,陸離從來都有著作為帝王應有的內斂鎮定,當時若不是沁兒忽然打翻了臉盆,恐怕當時屋內三人包括浣妍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陸離何時出現在芳華殿門口,而單從他臉上的表情,恐怕很難讀出他當時將陸沚和沈梨香的對話他聽去了幾分,是否已知曉他的生母並非沈梨香。
正想著,浣妍聽見腳步聲,就見陸離和已經去了喜服換上鳳袍的煙兒並肩自殿內走出,行至梨樹下的一處石几,便與煙兒一併坐下,正對著殿門。
浣妍忽然被煜珩拉進了紅色光暈,才發現陸離正微微仰起頭,視線可及之處便是屋頂,停了一瞬,陸離神色淡淡地又將視線從屋頂移了開去。
「孤想起離開梁城那日,愛妃曾陪同鳳迭姑娘一同為孤送行,鳳迭姑娘為孤唱了一支《越女歌》,愛妃還記得最後一句是什麼嗎?」陸離對著煙兒含笑問道。
最後一句?浣妍記得她當時忘記了最後一句,恰好煙兒也不知,她就沒能唱出來,陸離怎麼這樣問?
「聖上,最後一句,臣妾,哦不,鳳迭姑娘唱的是『心悅君兮君不知』。」煙兒柔柔回道。
什麼?!這比之前陸離莫名其妙問起那最後一句還讓浣妍驚訝,煙兒當時明明在場,該知道那日她沒能唱出最後一句,怎麼此時這樣回答。
浣妍急急看向陸離,就見他嘴角浮出淡淡笑紋,隨即又仰了頭向屋頂看來,驚得浣妍慌忙縮進煜珩的懷抱,才意識到自己此刻正隱著身形,完全沒有必要這樣一躲,可是,陸離那樣篤信的目光直接射來,似是分毫不差地與她對望著,如此攝人心魄。
訕訕從煜珩懷裡出來,卻發現已被他圈住動彈不得,瞪向他時只見一雙閉目養神的眼。無奈,浣妍只好拗著身形任他圈著,無意中再看向陸離,竟然又迎上他的視線。
浣妍怔住,腦中回想起梁城那日她下了船,站在岸邊,也是這樣的銳利目光,站在船頭靜靜與她對視,透過面紗將她看穿。
良久,陸離黯然一聲輕歎:「確是如此,『心悅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