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侍衛將五花大綁的容舒關入暗牢後,秋梓奇見衛琬臉色不好,立即上前為她把脈,放下手時一臉的憂心忡忡(胭脂惑229章節)。
「跟我回鬼神谷吧。」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他脫口而出,卻似被自己嚇到了一般,沒了下文。
衛琬淺淺回眸,「你說什麼?」
秋梓奇如夢方醒,解釋道:「你一再動情,這蠱蟲會發作的越來越厲害,到時候我怕連三個月都保不住你,如果離開皇宮,沒了動情的契機,加上我天下無匹的醫術,續命並不是難事。」
「幾成把握?」
突如其來的問題,準確地把握住了整件事的核心,亦讓秋梓奇也不知該如何回答。狠狠瞪了衛琬許久,他終於不甚有底氣地回答道:「三成。」
其實這也是他誇張了,醫道和毒術縱有相通之處可相輔相成,但與蠱術卻是兩種不同的概念(胭脂惑第229章絕情內容)。無論是用藥還是用毒,歸根結底都是作用於人體機理,而蠱術卻是以巫術培育蠱蟲,蠱毒不僅能破壞人的身體正常運作,還能轄制住人的情感意識,縱使他醫術通神,也無法與這種陰毒之力相抗衡。
他一生於醫道上已臻巔峰,卻偏生碰上這棘手的蠱毒,驕傲如他,又怎肯承認做不到?況且眼前這女子,他怎能讓她就這樣死去?
秋梓奇忽然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以前所未有的懇切語氣道:「你聽我一次吧,就當是為了蘇恪,你若是死了,他豈不是白白犧牲?」
衛琬看著眼前素無正經相如今卻一臉懇切的男子,並非無言以對,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傳聞中的江湖鬼醫,救人殺人只憑一念喜惡,盛名遠播,如今這般模樣,難道還嫌她這一生孽緣不夠?
她倏然冰冷了容顏,「本宮從不行無把握之事,若你果有十成把握,再說不遲。」
秋梓奇光華璀璨的眸漸漸漫上黯然,他瀟灑起身,淺淺笑意:「那容舒雖然為人陰毒,但於眼光一道,果然奪人先聲,你選擇留下與皇帝雙宿雙飛,在下無話可說,只有告辭。」
「先生且慢,」她出聲挽留,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本宮還有一事相求,萬望先生施以援手。」
待聽她說完是何事後,秋梓奇的一張臉上滿滿地寫滿震撼,甚至都有些語無倫次:「你究竟想做什麼?既然留下來為何不與他坦誠相見,反要這般……」
衛琬一雙眼眸明亮如昔,眼底卻有淡淡青灰死氣,「我本是最該死的人,他為我錯失帝位戰死疆場,若那時我便死了,也少去許多紛爭,不應該動心卻動了,縱使他不怪我,我也過不了心底這個坎,反倒時時煎熬。」
「如今中了這情蠱也好,想來是天意使然,逼我斷絕邪念,既然還有三個月,足夠我做很多事情。」
「比如?」秋梓奇的語聲有些不穩(胭脂惑229章節)。
「比如誅殺奸相,拔出前朝後宮中的毒瘤,還他一個朗朗乾坤,太平盛世。」跳躍的火光映得女子眉眼分外清晰,妍麗傾世的眉眼滿是英氣。
秋梓奇無言以對,良久才道:「如你所願。」
翌日蕭允尚醒來時,自己仍在上陽宮的書案前,而這些天來一向晏起的衛琬,卻已妝飾整齊坐在書案對面,似在等他醒來。
她今日的氣色似乎好了許多,眼眸明媚唇色鮮亮,然而開口第一句話卻似當頭一桶冰水傾下,讓他如墮冰窟。
她說:「皇上,臣妾身子已然好多了,今日便搬回鳳池宮去,」未及他阻攔,她已粲然一笑:「皇上若是覺得寂寞,可以召昭儀婕妤她們相伴。」
衛琬施施然轉身,剛剛睡醒的蕭允尚已起身轉過書案,狠狠抓住了她的手。他臉上的暴虐倉皇在她轉身看向自己時瞬間消失,依舊是平日裡脈脈含情的神態語聲:「我也陪你去鳳池宮,你若是不喜歡這裡,我可以命人重造宮殿,直到你喜歡為止。」
衛琬心口微疼,他卻不管不顧地說下去:「你若是不喜歡洛都,下個月我們便一道去遊山玩水,你喜歡那座城池,哪裡便是我們的國都,好不好?」
「你若是看不慣那些個女人,我這就把她們都打發回家去,你若是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我便從宗族裡另選個皇帝出來,我們浪跡天涯可好?」
「你想要怎樣盡可以說,我都做得到,只是,不要再用那些不相干的理由拒絕我。」
心底那一抹痛越發向下鑽去,紅了她的眼眶,連淚也漸漸湧上。蕭允尚慌了手腳,小心用衣袖替她拭去尚未滴下的淚,拭淚時也不忘捲起衣袖用袖筒的部分,生怕袖邊的刺繡磨痛了她的臉頰(胭脂惑第229章絕情內容)。
衛琬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幽暗。
「你錯了,」她平靜的說,「和宮殿、女人、都城都沒有關係,我不喜歡的是你這個人,你不在眼前,哪裡都是好的。」
蕭允尚怔住,眸底深深震驚,彷彿不相信這些話是從她口中說出。
衛琬強迫自己與他對視,強忍心底的不適道:「對不起,允尚,我不是戲子一生都在台上,可以違心的演繹郎情妾意,這幾天我試著去做了,可是我堅持不下去了。」
「你胡說,」蕭允尚雙目漸漸漫上血絲,「我不是傻子,連虛情假意都分不出!」
衛琬勾起唇角,輕蔑地笑了,「允尚,你是一個好皇帝,可惜你並不是一個成熟的男人,感情是勉強不來的。」
蕭允尚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定了一下情緒,「我說過我可以等,你忘不了皇叔不要緊,你放不下也不要緊,我都可以等。」
衛琬看向他的眸光中多了幾分……憐憫,看到她這樣的神情,蕭允尚覺得心頭彷彿在被一百隻耗子抓撓,有種說不出的鬱悶,卻又無處發洩。
「你還不明白嗎?」她慢慢說道,「和子驀無關,和任何人任何事都無關,我不愛你,沒辦法愛上你,就這麼簡單。」
她不再與他糾纏,逕直轉身走出了上陽宮的寢殿。一步、兩步……十八、十九……邁過最後一道門檻,衛琬沒有回頭,順著臉頰滑落的淚落在衣褶中,埋沒在金紅的繡圖裡,沒有任何痕跡。
僅僅十九步,就可以走出他的視線,可是,要用多少時間和狠心,才能讓自己走出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