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當著蕭允尚的面,秋梓奇也只說是心疾而已,具體如何根治還要待看過之前的脈案後再行斟酌(胭脂惑第226章情蠱內容)。
見他施針後衛琬的臉色確實好了幾分,蕭允尚對秋梓奇的態度顯然好了許多,允諾他可以自由在宮中行走,只要是能治好衛琬的心疾,要什麼都儘管說。見他如此慇勤相待,秋梓奇的臉色卻並不是很好,蕭允尚只當他性子古怪慣了,只要他肯留下醫治衛琬,倒也並不以為意。
當夜蕭允尚一直守著衛琬,秋梓奇來過幾次,卻也什麼都沒說。衛琬心生疑惑,第二日一早便催促蕭允尚去上朝。自從她病了之後,蕭允尚就停了早朝,就連處理緊急政務也只是在一屏風之隔的外間。
蕭允尚自然是不肯,但拗不過衛琬的勸說,最終還是去了。他剛去不久,衛琬才把侍女都打發下去,秋梓奇便出現在了門口。
衛琬淡淡一笑,招呼道:「先生請進,此間沒有婢女,先生還請茶水自便。」
秋梓奇在小几旁坐下,自顧自飲茶,卻並不做聲(胭脂惑第226章情蠱內容)。衛琬靜候了片刻,忽然笑道:「先生有什麼話還是快說為是,再過一盞茶的功夫皇上就該下朝了。」
秋梓奇聞言抬起頭來,目光灼灼:「你怎麼知道我有話不能當著他的面說?」
衛琬無奈地撇了撇嘴角,「你再不快說就真的來不及說了。」這個鬼醫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這麼個性子的,雖說不至於荒誕不羈,但實在是有點讓人無語。或許是在某個方面太過天才,在其他方面就會相應不足吧。
秋梓奇這才開口道:「月前我讓冥羽給你捎過口信,你為何還會弄成這個樣子?」
「口信?」衛琬想起那天冥羽被打斷的話,「那天他看起來確實是有事要告訴我,不過不巧沒有說成,之後我就再也沒見到他了。」
秋梓奇瞪大了眼睛從椅子上站起來,不停踱步道:「不會連他也遭了暗算吧……」
衛琬的心裡不知怎的空落落地沉了幾分,緩緩問道:「先生,我的病究竟是怎麼回事?就算是心疾,也不可能會一下子沉重到這個地步吧?」她這心疾來得莫名其妙,這些天發作的又一次比一次頻繁,若說是單純的心疾根本不可能。
秋梓奇終於停下了腳步,定定地看著她:「是否發作的時候,你都和皇上在一起呢?」
衛琬臉色頓時一變,「你什麼意思?」
秋梓奇無奈地歎了口氣,端看她的反應,這次是真的麻煩了。他耐心解釋道:「你得的並非心疾,而是中了蠱。」
中蠱這個詞對衛琬來說並不算陌生,霎那間久遠的記憶再度浮上心頭,那無從抑制卻偏偏痛苦至極的咳嗽,偶爾的清醒和長久的昏睡,還有遙遠絕壁上絢麗盛開的奇花,山腹內的別有洞天……還有慘絕人寰的地獄道、餓鬼道和修羅道。
霎那間彷彿前世今生,詭異的氣息隔了歲月的流逝已然清晰,讓她不寒而慄(胭脂惑第226章情蠱內容)。
衛琬勉強鎮定下心神,一字字道:「先生請明示。」
秋梓奇又歎了口氣,緩緩道來。所謂情蠱分為兩類,一種為苗疆女子所常用,蠱蟲寄居在後腦,操縱中蠱者的心神,藉此讓心上人對自己不離不棄。不過用了情蠱得來的愛情,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最終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而另一種情蠱卻與它恰恰相反,蠱蟲寄居在心室,與中蠱者的心臟融為一體。中此蠱者不得動情,一旦動情便會催動蠱蟲,症狀與心疾類似。情愈深,蠱蟲愈是瘋狂,最後中蠱者會心力衰竭而死。
「之前你昏迷並非是因為『同歸』之毒,而是因為蠱蟲入體,蠱蟲寄居在心室蠶食血液才能長成,所以你才會一直昏迷。」
衛琬臉色越來越蒼白,「那麼我會醒來……」
秋梓奇肯定了她的懷疑:「不錯,因為蠱蟲已經長成,所以你才會醒來,我托冥羽帶來口信便是要你切莫不可動情,只要你不動情,蠱蟲便會處於休眠期,我尚有把握將它除去,可惜……」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這幾個月他輾轉天下搜集能除去蠱蟲的藥物,卻沒想到冥羽根本不曾傳到口信,而衛琬卻已然動情。
一經動情,蠱蟲便被催醒,日復一日蠶食她的血氣精力,就算她從現在開始保持不動情,也無法抑制蠱蟲的生長。最終,眼前這個如花女子,還是會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只不過是時間長短而已。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他丹藥煉成,她卻早已動情。
他鎮定了一下情緒,故作輕鬆道:「不過也沒什麼,這天下還沒有我治不好的病,只要你從現在開始清心寡慾,我就可以用藥物控制住蠱蟲的生長,只要給我時間,我一定能找出根除它的法子(胭脂惑226章節)!」
衛琬沉默許久,唇角逸出無奈的苦笑,抬頭平靜地問:「還有多久?」見秋梓奇微有愕然,她重複道:「我還剩下多少時間?」
秋梓奇閉了閉眼睛,才咬牙道:「若你繼續糾纏於情愛,不過三個月蠱蟲便會吸乾你所有血氣,若你能保證不再動情,輔以藥物或可拖到一年,至多兩年。」
看著她澄澈通透的眸子,秋梓奇忽然說不出自己能配出解藥的話來了,歸根究底,那不過是他的自欺欺人罷了。據典籍記載,蠱蟲休眠時想要除去已極為不易,他也不過有三成把握而已。如今蠱蟲已然催動,想要除去簡直是……癡人說夢。
換作尋常女子,知道自己將死,早就尋死覓活的鬧將起來了,至少也是淚如雨下。他曾見過多少男子漢大丈夫,知道自己將死尚且畏首畏尾搖尾乞憐,哪怕能多延續一日的生命也是好的。那樣的姿態是他身為鬼醫所最鄙視的,然而今日的他竟然開始期盼她露出軟弱的一面,哪怕只有一點也是好的。
但是眼前的女子,竟然微笑起來,輕描淡寫道:「有勞先生了,衛琬不勝感激。」
依舊平靜的姿態,彷彿剛才他說的並不是她就要死了這個事實,彷彿剛才他只是給她講了個笑話。江湖上歷經風雨的秋梓奇,在這一刻目瞪口呆。
他忽然明白為什麼冥羽會幫她了,這樣一個女子,她的存在就是讓世人無法忽視的嚮往。想到這裡,秋梓奇怒氣沖沖地出去了,他要找到冥羽那小子好好算賬!
身後的女子叫住了他,用與方才別無二致的平靜語氣:「還請先生不要將此事告訴任何人。」她已經說了,他哪裡還有反對的力氣。
秋梓奇含混地在喉嚨裡應了一聲,便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