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衛府出來的衛琬忽然心情大好,在回宮的路上不時露出淺笑(胭脂惑132章節)。吟風看著奇怪,忍不住出言問道:「娘娘可是問到了想知道的事情,是以心情舒暢?」
衛琬嘴角的梨渦加深了少許,「沒有,不過是出了一口惡氣罷了。」這一口積蓄了十幾年的怨氣,在今天終於肆無忌憚地噴發出來,這樣的感覺,確實可以稱得上是心情舒暢呢。
自她記事起,面對的就是衛瑤母女似乎永無止境的羞辱刁難(胭脂惑132章節)。因著樂陽郡主的身份,衛覃對這些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她們母女在府中為所欲為。若說衛瑤也算是不枉此生了,自小便是錦衣玉食的嬌嬌女,過了十幾年高枕無憂的日子,將來又是瑤支國的太子妃,說不準有一日還能登上國母之位呢。
當然,最後這一點,只能說是說不準。蕭允尚選她去和親,表面上看來是讓衛家風光無限,內裡卻未必打了什麼好心思。這個世上最靠不住的便是同盟二字,果如樂陽郡主所說,好了衛瑤便是國母,若是兩國一旦交惡,第一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便是衛瑤。
想到這裡時,衛琬已經一腳踏入了元慶宮。正埋首於閱看奏折的蕭允尚抬起了頭,看到是衛琬進來,便開口道:「聽聞皇后今日給了衛瑤一點教訓?」
衛琬早知道他安排了大內侍衛在自己身邊,必然是第一時間將自己的行動匯報給他聽了,他既然這樣說了,便是表示把此事公開,並無暗中監視他的意思。然而心底還是微微有些疙瘩,帶累的語氣也有些不好:「皇上的耳報神還真是快,臣妾才剛回宮,皇上卻早就知道了。」
蕭允尚微笑道:「朕不過是擔心你的安危罷了,說起來關於和親之事,朕還要請你幫個忙。」
衛琬揚起了眉毛,簡短問道:「什麼?」
蕭允尚合上手中的奏折,一字字道:「朕今次所派遣的送嫁使臣,是靖王,」他一雙漆黑眼瞳緊緊盯住衛琬,又接著說道:「但是朕還希望,此番送衛瑤去和親,皇后也能一同隨行。」
這樣的消息可謂是石破天驚,歷來錦朝與異邦和親也不少,但最多是選派親王送嫁,何曾有過皇后送嫁的先例?更何況,蕭允尚他是明明知道自己與蕭承鈞的過往的,竟還做出這樣的安排,用意究竟為何?
彷彿看出了她未問出口的疑慮,蕭允尚已將來龍去脈解釋了一番。
原來此次與瑤支結為姻親,並不是僅僅為了結盟,而是為了瑤支國秘而不傳的一本冊子,據說其中不僅記載了製造火炮的技術,還有許多古怪的物事(胭脂惑132章節)。
傳說瑤支國有三樣珍寶:其一為聖山上的玄鐵礦藏,鐵甲軍的鎧甲兵器皆由玄鐵打造,在某種意義上也是鐵甲軍戰力強盛的因素;其二為瑤池之巔的聖蓮,傳說三年開花一次,其花、葉、實均可入藥,有逆轉生死之效;其三便是天下第一巧匠妙風所著的手冊,名曰《巧奪天工》,其內記載了包括火炮在內的諸多發明製造方法。
之前赫茂提議結盟,奉上的賀禮便是冊中玄鐵冶煉之術,還允諾與錦朝進行玄鐵貿易。這份禮雖然重,但畢竟還要仰仗瑤支提供的玄鐵才有意義,所以對赫茂來說並沒有什麼損失。而蕭允尚顯然志不在此,照這樣看來,他竟是想得到那本《巧奪天工》。
衛琬聽完了蕭允尚的話,忍不住反駁道:「你派靖王去送嫁,想必交待的也是同樣的任務,又何必要我去畫蛇添足?」她眉尖緊蹙,「何況我既不懂武功,心思又淺薄,皇上還是另選高明罷。」
然而蕭允尚只是定定地看著她,彷彿要穿透表象一直看到她的內心去。良久,他才開口道:「可是朕不信任靖王,朕只信任你,朕的皇后。」
他的最後幾個字咬得極重,似乎是在強調這一事實,又似是在告誡衛琬,要她銘記自己的身份。然而他這樣的舉動卻激起了衛琬心底的反抗,她冷笑一聲,「陛下的相信,臣妾還真是承受不起。」
蕭允尚從龍案後走出,語氣很是平淡,「你不要多心,朕並非是為了試探你和靖王,只是眼下,朕已經沒有旁人可以信任。」
他的語氣雖然平淡,看似沒有任何情緒,衛琬卻能聽出平靜下深蘊的無奈。原來連這樣意氣風發的少年帝王,也有如此深重的無力感嗎?
見衛琬沒有接話,蕭允尚無奈地抽動唇角苦笑了一下,一直戴在臉上的平靜偽裝消隱無蹤(胭脂惑132章節)。「從前只想著自己親政就好了,就可以將這天下握在手中,做朕自己真正想做的帝王,但是……」
他搖頭歎息,思想無垠,人力卻有窮。這世上許多人想要安分度日尚且力不能殆,更何況他想要手握權柄,指點河山。
那些各壞肚腸的臣子,他不願相信,然而卻有太多事要倚仗他們來完成。比如說蕭承鈞和蕭杞風,比如說衛覃,比如說殷茂源,甚至是容舒……
身為帝王,雖然是孤家寡人,卻無法僅憑一人之力治理天下。所以,他必須依賴於手下的臣子,通過他們來治理天下。然而,身為君主的另一個弊端,就是多疑。他依賴他們,卻同樣不可避免的懷疑他們。
而對他來說,最具威脅性的應該就是蕭承鈞了。然而他卻是適合出使瑤支的唯一人選,蕭杞風和昌其國的關係太過密切,不能讓他再與瑤支搭上線,放眼朝堂,也只有蕭承鈞一個人,有足夠的機謀完成這次的任務。
所以,他必須讓衛琬跟著送嫁的隊伍一起去,才能真正達到掌控他的目的。
衛琬忽然低聲道:「你難道不怕我會與他沆瀣一氣,幫他把那本冊子據為己有?」
蕭允尚微微一怔,竟笑出了聲來。許久,他才忍住笑意,撇嘴道:「你不會的,」看到衛琬臉上毫不掩飾的疑惑,他補充道:「從前你看他時,眼神雖然哀傷,深處卻仍有一線希冀,而最近你看他時,眼底卻只有絕望,所以朕不怕。」
見衛琬沒有回答,他又似自言自語地說道:「你和他之間隔著的人和事太多,早就沒有可能,他自有他的王妃同他舉案齊眉,而皇后你,永遠只能站在朕的身旁,俯視天下眾生!」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少年帝王清澈的眼中,赫然煥發出了奪目的光彩,那是屬於他的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