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曜山莊度過的那幾日宛如噩夢,讓衛琬夜夜不得安睡(胭脂惑第115章姻緣錯付內容)。閉上眼睛彷彿就能看到衛璃蒼白的臉,還有蘇忻四分五裂的慘狀,無異於人間煉獄。
另一件讓她夜不能寐的事就是蕭承鈞的傷勢,雖然據蘇源說蘇恪生前曾給他下了保護的符咒,然而蘇忻造成的傷還是非同小可。單是心口的傷口,就已露出了森森白骨,衛琬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只由著阿明給他換藥。
蕭承鈞昏迷的那幾日,她倒是日日守在床畔,然而他醒來後,她反而不敢去看他了。
之前蘇源已經原原本本地向她解釋過了,蕭承鈞並非要殺蘇恪,而是蘇恪請求他那樣做的。
當日與蘇忻一戰過後,蘇恪已是必死無疑,只不過靠著自身力量的支撐才多延了半日,將衛琬送到朔城。蘇恪一旦死去,失了主人的睚眥就會從天樞寶庫中脫出,在世上肆虐。
蘇忻至死也不會明白,睚眥並不是靠血統選擇主人,而是要由上一代家主進行力量的傳承,才會使這頭任性的神獸乖乖聽令。而每次選定一個主人後,睚眥的靈體便會寄居在主人身上,與他意念相通,成為他的護體神獸。
所以蘇恪要求蕭承鈞對他施行血歃之術,將他全身的血液放干,爾後他的一縷精魂便會與寄居的睚眥靈體融合,只因如此,睚眥才沒有在他死後離開天樞寶庫(胭脂惑第115章姻緣錯付內容)。
蘇恪憑著他的靈力,壓制了睚眥的戾氣,否則今日他們都會成為睚眥口中的亡魂。蘇恪之前曾傳音給蘇源,命他在蘇忻死後將財寶取出,天樞寶庫則要被永遠封印。因為他終究要重入輪迴,壓制不了睚眥太久,一旦睚眥脫離了他的控制,月曜山莊將會真正成為人間地獄。
按照蘇恪的遺言,蘇安將繼承家主之位,永遠守護被封印了的天樞寶庫。至於寶庫中的財富,蘇恪全留給了衛琬,由她任意處置。
至此,衛琬與蕭承鈞之間關於蘇恪的誤會已經不再,然而她卻越發不敢與他相見。雖然他並未害死蘇恪,但他畢竟與淳於暖河有了孩子,那個女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仍然是他們中間的屏障,亦是心結。
更讓她難以釋懷的是,他折扇上所繪的桃花,在他們初見時她已覺得眼熟。時至今日她才想起,那是與她一同長大的衛璃的手筆。她們幼時曾師從同一個畫師,對彼此的畫風再瞭解不過了,只不過從未想到他們之間會有交集,所以才不曾想起。
記憶中的衛璃永遠只是那個沉默清瘦的女孩子,然而今日衛琬才恍悟,那樣的筆觸,繪的又是桃花,足可窺見女兒心事。
在自己與蕭承鈞相遇之前,他究竟還有多少過往?
衛琬搖搖頭,努力想將這些想法從腦海中趕走,眼下並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與他能相聚的時光總是短暫,她已是錦朝皇后,又能以什麼身份要求他癡情等待?更沒有資格去質問他的過往……既然如此,不若就放了心底那一點執念……
正芳心大亂間,視線卻倏然模糊起來,她努力眨眨眼睛,卻還是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衛琬下意識地站起身來,身子卻陡然失去了平衡,想要伸手扶住面前的桌子,卻扶了個空(胭脂惑115章節)。她身子一歪,眼看就要跌倒,卻意外跌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並不是第一次擁抱,亦不是久別重逢,衛琬卻簌簌地掉下淚來。眩暈感再度襲來,她還未來得及開口,整個人就軟倒在蕭承鈞的臂彎裡。
身子好像在空中漂浮一般,找不到著力點,思想卻似插上了翅膀般穿梭了時空。
龍華寺的初見,他風流倜儻,巧言調笑。朔城亂軍中相會,他堅毅執著,出言求娶。他們之間的誓言和約定,每一句話都似鐫刻在心頭,無論如何洗滌也未曾磨滅。
在她成為皇后時,她仍深愛不悔。在他娶妻時,她亦堅信不疑。然而,當她被坤都所擄身處險境時,他卻在朔城與他的妻執手相看……原來,阻隔了他們的從來不是身份和名分,而是他與旁人糾纏的情意。
折扇上夭夭盛開的桃花,巾幗將軍的女兒柔情,還有……那個即將來到世上的孩子……
視線清晰又模糊,這次卻是因為淚水。衛琬無力地伸出纖指撫上蕭承鈞的面頰,「我們,再也沒有可能了,是嗎?」
「不是!」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然而衛琬卻淒然一笑,「不用再否認了,你的王妃即將臨盆,她和孩子才會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們從前說過的那些話,你不必當真放在心上。」
「琬兒,她的孩子……」蕭承鈞想要說些什麼,然而還是硬生生忍住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懷中蒼白的女子堅定地站直了身子,推開了自己的手臂。
「如今國庫空虛,想要討伐閼於時機還不成熟,不過你放心,只要條件允許,我會立即讓皇上派你出征。」
衛琬已經擦去了眼底的淚,略顯蒼白的臉容無比沉靜,一如她波瀾不驚的語聲(胭脂惑第115章姻緣錯付內容)。「你不必覺得歉疚,並不是你負心,而是你如今已經沒有與我在一起的資格,」她揚眉抬眸,「我衛琬還不屑於與旁的女子分享感情。」
「所以,從前那些做不得數的事,靖王還是放下吧,莫要為了一時心軟,誤了自己的前程,也莫要……牽連了本宮。」
蕭承鈞默然站在原地,看著衛琬說出這些話,心底又無數個聲音在吶喊,想要告訴她……然而淳於暖河的臉劃過腦海,讓他硬生生忍下了衝動。
衛琬……從前就是她骨子裡的倔強,讓他動了心,一錯再錯,以至於不可自拔。然而如今他卻恨起了這份倔強,為什麼她要表現的如此堅強?彷彿他對於她來說不再……重要。
沉默良久,他終於開口:「微臣……謹遵皇后娘娘鳳旨,願娘娘……長樂未央。」
自幼就說慣了的宮廷用語,今日說來舌上卻有如千斤,生硬不已。或許就這樣了罷,自從那日的事情發生後,他就沒有再奢望與她攜手天涯的資格,畢竟,他欠下了的債,作為男人是一定要還的,哪怕是耗盡一生。
那日在閼於軍營發生的事情生動地浮現在了眼前,他幾乎都能聽到那些軍士暴虐猖獗的聲音,還有……
他突然抬手摀住了眼睛,彷彿要將腦海裡的情景從眼前驅走。蕭承鈞從指縫中,看到衛琬的眼神中隱有關切,心底驀然一痛,在她開口之前踉蹌逃出了門外。
天意弄人,若是當日他沒有那樣不顧一切的去追她,或許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或許當初他堅決地拒絕太皇太后的指婚,也不會讓淳於暖河對他心存希冀,讓那個曾經在戰場上英姿颯爽的女子,變成如今的這副模樣……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那些癡情與想念,終究是姻緣錯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