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蕭允尚破天荒地來看衛琬(胭脂惑109章節)。彼時衛琬已經卸了釵環,聽得宮監通傳時只得匆匆在寢衣上加了件薄紗披風,不致顯得失禮。
蕭允尚只身前來,連趙玉都未帶上,昏黃燭光映在他俊秀容顏上,平添三分老成。見他只是托著腮凝視殿中擺放的一尊玉馬,衛琬便放輕了腳步走到椅子上坐下,將紅鶯打發去歇息了。
沉默了許久,蕭允尚卻突然開口道:「皇后……很喜歡皇叔罷?」
衛琬頓時一怔,抬起猶疑不定的眸子看著蕭允尚(胭脂惑109章節)。於此同時,蕭允尚亦掉轉了目光,對上衛琬的雙眸。他那雙黑亮的眼睛裡,再無半分少年人的懵懂,滿滿沉澱的儘是深沉。
衛琬唇角勾起無懈可擊的笑,「皇上開什麼玩笑呢?」故作輕鬆的語氣,掩飾著瞬間倉皇無措的內心。
蕭允尚顯然沒有被她騙過,而是更加堅定地看著她,「方纔出凌芳殿時,我看到了你看皇叔的眼神,」他停頓了一下,又迅速補充道:「不要以為我看不懂。」
他已經許久沒有用「我」這樣的字眼與衛琬說話,在朝堂上並肩拓踏的這大半年,彼此已經習慣了扮演帝王和皇后的角色,倒不曾如此刻真誠。
或許就是因為稱呼的觸動,或許是今日看到的場景太過刺眼,衛琬竟鬼使神差地答道:「是,很喜歡。」
彷彿用盡全身力氣才吐出那幾個字,衛琬頹然向後靠在椅背上,牙關緊咬。
蕭允尚的臉色也變了,緩緩點著頭,喃喃道:「你果然……是喜歡皇叔的,容太傅說的沒有錯……」
「容太傅」這幾個喚回了衛琬的神志,她猝然發問:「是容太傅告訴你這些事的?」
蕭允尚的眸光有些滯然,下意識地答道:「你放心,此事不會有旁人知曉的,容太傅……他也是好意,希望……」他忽然說不下去,當時容舒不過是無意提及,他亦半信半疑。不過是今日看到衛琬神色異常,才有心試探,誰料這一切竟是真的!
宮中那些若有若無的流言,從前年少的他不曾放半分在心上,如今卻不知為何,竟莫名在意。
他忽然避開了衛琬的注視,語無倫次道:「我……朕只是隨便問問,你不必在意……朕也不會在意(胭脂惑109章節)。」他忽然後悔來昭鳳宮,慌不擇路地逃了出去。
衛琬見他神色有異,急忙追了上去,然而剛追到小花園,腳底便陡然傳來一陣刺痛。她今日穿的是平日在寢殿的一雙軟紗鞋,穿上柔若無物,卻不適宜走路,想來是花園裡有尖銳的石子刺到了腳。
她抬頭看看,蕭允尚已經去的遠了,身後被驚動的守門宮監已經湊上來詢問。衛琬咬牙說無事,吩咐他們各自回去,自己卻一瘸一拐地向寢殿走去。
一路上燭光昏暗,直到走進寢殿才看到地毯上染了斑斑的血跡,腳底應該被扎得不清。她皺眉輕歎,正想喚紅鶯來,眼前的燭光卻陡然被黑影遮蔽住。
衛琬驚愕抬頭,卻正正撞入男子深邃的眸底,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直到跌坐到榻上才醒過神來。「你來這裡做什麼?」
足踝上驀然一暖,小腿已經被蕭承鈞抄在手中,他看著她染滿血跡的軟鞋,半是心疼半是責備道:「怎麼這樣不小心?」
剛剛泛起的那一點暖意還未抵達心底,已經冷卻墜落。明明是關心的句子,卻與白日裡對淳於暖河說的一般無二,不知是否私心作祟,衛琬甚至覺得他方才對自己說的滿是敷衍,全然不如白日裡聽到的那般情深款款。
她狠狠打開他的手,不顧腳底的傷口站起來,橫眉道:「這裡不是王爺該來的地方,凌芳殿在南面。」
因為用力的緣故,腳底疼得更甚,衛琬卻咬了牙支持住,眉眼倔強。
蕭承鈞知道她是因白日裡那一幕傷心,卻無法開口解釋,只能強行按著她在榻上坐下,「你的腳受傷了,得趕快包紮。」
衛琬努力想要掙脫,他卻固執地鉗制住她的小腿不放。見她不肯配合,蕭承鈞眸間驀然掠過一絲戾氣,用力扯下了她腳上的鞋子(胭脂惑109章節)。浸透鮮血的紗履牽動傷口,恰巧又是傷在腳心嬌嫩處,衛琬痛得深吸了一口氣,臉色發白。
感覺到手下的肌膚因痛極而顫抖,蕭承鈞才放緩了動作,將創口的血擠出來少許,用隨身攜帶的金創藥撒上,撕了床單裹上。
「明天再叫太醫來看看,知道了嗎?」他叮囑道。
衛琬固執地別過頭去,冷冷:「王爺的關心還是留給王妃罷,本宮消受不起。」
蕭承鈞眸色一黯,緩緩放開了手。正當衛琬以為他已經放棄了的時候,他卻忽然欺身近前,將她圍困在床榻和自己的胸膛之間。
「你……你瘋了?」
蕭承鈞的眸底燃燒著不知名的情愫,啞聲道:「你說的不錯,我是瘋了。」未及她反應過來,他已經覆上了她的嘴唇,輾轉吸吮。男子的氣息迫面而來,讓她的頭腦昏昏沉沉的,竟忘記了反抗。
這是他們第二次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上次還是在平城……彷彿已經是前世的事情……
紛亂的思緒和著最後一絲清明的神志飛離了衛琬的腦海,她沉溺在男子強悍有力的掠奪下,幾乎忘記了身在何處。
直到她快要閉過氣去,蕭承鈞才離開了她的唇,將額頭貼在她的額上,近在咫尺的眼眸波光迷離。
「你……想我嗎?」他喘息著問,語氣中纏繞著些許不確定。
自從在朔城分別後,他們就不曾私下裡見過面。她的神色永遠那樣冷淡,讓他望而卻步,儘管心中相思如沸,卻無法靠近她。
直到今夜,他看到蕭允尚進了衛琬的寢宮,才不顧一切地過來(胭脂惑109章節)。雖然知道蕭允尚才不到十二歲,卻還是按捺不下心中的嫉妒,雖然蕭允尚還年幼,但畢竟也是個男子,而且更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
帝都的少年公子多早熟,十二三歲便納了侍妾更是此地的風俗,所以,他嫉妒了。
衛琬紅唇輕啟,正要回答,然而眸底卻陡然一凜。白日裡他與淳於暖河執手相望的場景又浮上眼前。她狠狠推他,他卻紋絲不動,於是喉間的話便衝破了桎梏:「若是怕你家王妃身子不方便伺候你,盡可以去花街柳巷,不必到這裡來發情!」
他啞然失笑:「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的人?」
「不錯!」她咬牙切齒,「如果你不是,怎麼會……」怎麼會和她有了孩子?
明白她未說出口的話,蕭承鈞眸光一黯,半晌才道:「那件事,是我對不起你,你不要遷怒於暖河。」他放開她,坐起身來。
衛琬亦跟著起身來,咬牙道:「你以為,是我故意讓她落水?告訴你吧,你的王妃根本沒有武功盡失!」
她本以為他會驚訝,然而他卻只是疲憊地歎了口氣,「我知道。」
「你知道?」驚訝的反倒是她,「那你還怪我對她下毒?那毒明明是她自己下的……慫恿我去龍華寺祈福,結果讓我被坤都所掠,也是她……」
蕭承鈞平靜的打斷了她的話,「我都知道,不過暖河她……也是個可憐人,你不要因為這些怨恨於她,畢竟……你還好好的……」
衛琬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怒氣,跳起來厲聲道:「滾,你給我滾出去!」
蕭承鈞最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地走出了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