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極是不情願,衛琬還是去了懿安宮請安(胭脂惑第73章宮闈糾葛內容)。不管她有多厭惡自己現在的身份,多厭惡這個宮廷,只要她還是錦朝的皇后,她就要遵從後宮的每日晨昏定省,去朝見太皇太后。
初升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意微弱,衛琬揮手屏退了跟隨左右的侍女。她是從來不會帶婢女去覲見高氏的,或許是因為對方無孔不入的羞辱,讓她還不想在下人面前墮了面子。畢竟,與上位者的輕蔑相較,來自於奴僕的輕蔑更為致命,會讓她在這座皇宮裡更加舉步維艱。
獨自一人穿過重重的迴廊,她刻意挑選了離懿安宮正殿最遠的一條小路,只是為了拖延片刻的時光。她正自低頭走路,上臂卻猛然一緊,整個人被帶得向後仰去。
蕭承鈞有力的手臂勾住了她的纖腰,四目相對間情意流轉,時光似乎也為之凝結。
只是一瞬間的失神,衛琬迅速站直了身子,口氣極為冷淡:「靖王不去守著王妃,怎的有工夫走到這裡來?」
蕭承鈞眸色一沉,啞聲道:「本王沒有二哥那樣癡情,不過是王妃醉酒就巴巴的跑到昭鳳宮去,全然不顧瓜田李下之嫌,這份胸懷,本王自愧不如(胭脂惑第73章宮闈糾葛內容)!」
他話中蘊著壓抑的怒氣,想到昨夜蕭杞風與她並肩而至的場景,心頭就彷彿有一把無明業火熊熊燃起,瞬間焚盡所有的神志。
衛琬咬緊了嘴唇,狠狠將他推到一邊,自己提起裙裾向前走去。蕭承鈞追上去,攔住她的去路,「等等,我有話要與你說。」
衛琬看他一眼,眸光冷厲,「本宮還要趕著去覲見太皇太后,沒工夫在……」
她話未說完,嘴唇已經被他狠狠吻住。衛琬如遭雷擊,腦海中一片空白,驚惶之下竟忘了反抗。待她醒過神來,急忙用雙手抵住他胸口,喘息道:「你瘋了嗎,這是在宮裡!到處都是人!」
蕭承鈞的手臂緊緊勒住她的腰身,「不管是在哪裡,你都是屬於我的,旁人休想妄想!」
衛琬瞪視著他,咬牙道:「可是我不願意與旁人分享你!」
「所以你就要傷害暖河?」脫口而出的話,雖是無心,卻仍是傷害。聽他居然這樣說,衛琬的神色漸漸冰冷,眼神也變得仇視起來。
「不錯,」她輕輕說,「我不能容忍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邊,所以才要毀了她。」蕭承鈞怔怔地看著她,她的語聲很是平靜,似乎是在敘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還未等他調整好情緒,她又道:「王爺若是想為王妃報仇,衛琬在昭鳳宮隨時恭候。」
這時已有人聲遠遠傳來,他只能鬆開手,看著衛琬提著裙子跑開。蕭承鈞兀自望著衛琬的背影出神,兩個小宮女已經走到了他旁邊,恭敬行禮道:「王爺,王妃已經醒了,太皇太后特命奴婢們尋王爺前去。」
蕭承鈞臉上的迷茫神情瞬間退去,眸底沉澱了濃重的情緒。昨夜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被急召入宮為淳於暖河診治,然而得出的結論都是一樣的(胭脂惑第73章宮闈糾葛內容)。一如趙太醫所言,淳於暖河的身體受到了極大的創傷,不僅今後都不能習武,現在恐怕連行走都不行。
想到這裡,他的心底就湧上濃重的歉疚感。正是因為這份歉疚,方纔他才會說出傷害衛琬的話。從頭到尾,他都不曾相信過是衛琬投毒,然而剛才她親口承認的話語,卻讓他的心蒙上了淡淡的陰影,有一種名為懷疑的東西,正悄悄滋長,在他不曾正視過的內心深處。
衛琬徐步走上正殿,高氏一如往常一般穿戴整齊,頭上的赤金鳳冠閃耀生輝。衛琬直挺挺站在她面前,不曾下跪,亦不請安,只是冷眼看著她。
高氏還未開口,魏崎已經踏前一步尖聲道:「見了太皇太后為何不下跪,皇后娘娘是無視懿安宮的律例嗎?」
衛琬斜睨他一眼,開口道:「以奴才之身對本宮大呼小叫,難不成也是懿安宮的條例?」說到最後幾字時,她聲色俱厲,連魏崎也被她的氣勢所懾,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高氏這才開口道:「皇后今日為何如此咄咄逼人,如是要挑哀家的錯處便儘管直言好了,何苦拿哀家的奴才撒氣?」
衛琬卻又恢復了平日裡恭敬的模樣,「臣妾豈敢,太皇太后這般說,真是折煞妾身了。」
她的表面恭敬內裡囂張比直截了當的挑釁更然高氏惱火,她微微前傾了身子,意有所指地說:「皇后莫要錯了主意,哀家若是想治你的罪,隨時有千百個理由可以任意挑選,你若是想保命,還是收斂些好。」
衛琬揚眉一笑,「比如?」
「比如皇后入宮不足數日便私下出宮,與靖王過從曖昧,甚至同游南疆,與前朝餘孽勾結,這些想必皇后自己也清楚的很,不需要哀家一一列舉。」高氏微微瞇起了眼眸,語聲越來越冷。
然而衛琬臉上卻並未顯出分毫的畏懼,相反,她竟輕笑出聲,毫不掩飾眸底的輕蔑(胭脂惑73章節)。反倒是高氏有些懵然,厲聲喝問:「你笑什麼?」
衛琬微微仰起了下巴,「太皇太后若是想要衛琬的性命,儘管來取就是了!」重重拋下這一句話,她後退了幾步,極其敷衍地行了個禮,「臣妾給太皇太后也請過安了,就不在此打擾您的清靜了,告退!」
轉過身的瞬間,衛琬心中一陣快意,方才與蕭承鈞糾纏帶來的積鬱一掃而光。
高氏從未見過她這樣公然忤逆自己,氣得身子一陣發抖,竟顫巍巍從鳳座上站起,以手指著衛琬道:「你!你給哀家回來!」
衛琬腳步一停,卻並沒有轉身。
高氏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哀家還沒有允許你告退,你這樣膽大無禮,哀家隨時可以廢了你的皇后之位,將你下獄治罪!」
衛琬微微轉眸,朗聲道:「太皇太后不是一直都想廢後嗎?不過衛琬有一句話要請您細想,如今天下雖然已暫時平定,但也不過是暫時而已。」
她終於轉過身直面著高氏,揚聲說道:「倘若太皇太后和高氏還有其他的出路,當初也斷然不會行如此荒唐之事,如今才不過剛剛穩住局面,就急不可耐的過河拆橋,豈是明智之舉?衛琬不才,但想來以太皇太后的聰明,斷斷不會行此百害而無一利之事,既然如此,衛琬何懼之有?」
她再也不去理睬已經氣得渾身發抖的高氏,步履輕快地走出了懿安宮的正殿。
她衛琬不過是孑然一身,空有皇后的頭銜和這一身皮囊罷了,何懼狂風驟雨?從前的她,謹小慎微,卻仍逃不過進退維谷的命運,如今,不妨來博一下。反正她有大把的歲月和時光,而現在仍端坐在鳳座之上的高氏,卻已風燭殘年。
紅顏白髮,勝負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