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鴻離冷靜的聲音繼續在山洞中迴響,「在殺那個車伕之前,我解決掉了周圍十二名一流高手,當時以為是巧合,現在想來……」
鴻離走近她,茶色的眼眸含著探究的神氣:「你究竟有什麼價值,需要這樣的暗衛來保護,又是怎樣的誘惑,才會吸引來這樣多的殺手,而他們卻又無意取你性命?」
衛琬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口升起,隨著血流緩緩流遍全身,雖然只是初秋時分,她卻覺得全身如浸冰雪,忍不住顫抖(胭脂惑22章節)。是樂陽郡主?不會,憑她處事的方式,那個車伕的話倒有幾分可信,所以不會是她。更何況以一個沒落的郡主的身份和財力,也請不起那麼多的人來追殺她。
「你憑什麼確定那些人不想要我性命?」她終於開口。
鴻離笑了,「其實……我是看到這麼多江湖上的一流殺手出動,所以才會跟著他們,想看個熱鬧,結果……」他聳聳肩膀,「卻順手救了你,本來以為你只是巧合的出現在那裡,沒想到在這裡又遇上你。」
是嗎,僅僅是出於好奇?衛琬看著他的臉,試圖找出一些破綻,但那張臉上現出的神情卻是坦蕩的。「你的好奇心還真大。」她譏諷道。
「有些人對於秘密,天生就沒有抵抗力,」他輕佻的伸出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僅僅憑著這樣一張臉,抑或是相府的地位,不足以解釋這些(胭脂惑第22章朔城驚變內容)。」
他看了一眼衛琬手中的令牌,「很抱歉,殺了你父親放在你身邊的暗衛,如果不是他們在暗中保護你,你可能剛出相府就……」
那是一枚僅有手指長的令牌,以生鐵鑄成,上面有一個古體的衛字。雖然衛琬只是相府的小姐,但也不止一次見過父親用這樣的令牌派人出去辦事,那些拿了令牌離開的人,衛琬從來沒有在府裡見過他們。
那些人,就是鴻離口中的「暗衛」嗎?他們為何會來找她,是父親派他們來的嗎?不,這不可能。衛覃從來都是對她漠不關心的,何況她被送出相府時,他明明還在宮中。
「我不知道,或許都是巧合,」她拍掉下巴上那只可惡的手,「他們已經死了,除了這個令牌,再也沒有什麼能告訴你的了。」她不再看他,而是起身走到山洞的入口處,看了看天色。
夜還黑沉沉的,烏雲遮蔽住了月光,分不清是什麼時辰。「現在才是子時,睡吧,明天一早我們再上路去朔城。」鴻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衛琬站在洞口沒有動,「你為什麼要送我去朔城,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這是她第一次問出這個問題,然而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得到任何答案。她回頭看時,鴻離已經靠在洞壁上,閉上了眼睛,一副睡得很香甜的樣子。
她走到他前面,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沒有任何反應。其實她很想立刻動身去朔城,然而看看外面的天色,聯想到之前獨自一人上路的可怖,還是歎了口氣坐了下來。
當日她在皇城街頭,目送他銀甲金盔,浩浩蕩蕩離開帝都,奔赴千里之外的戰場。當她經歷了那樣的死裡逃生後,第一個便是想來尋他(胭脂惑22章節)。
相府是樂陽郡主母女的天下,她愈長大便愈是她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拔去了挫骨揚灰也罷,最難的是日復一日的折磨。哪怕沒有宋嬤嬤的提議,終有一天,她也是要走出那個相府的。
然而這一路尋來,卻是半分消息也無。援軍明明是向朔城來的,那是他親口告訴她的,然而怎會是這樣的結果?她不相信,驕傲如他竟也會不戰而逃。他說過要去朔城,便一定會在朔城,或許只是流民的誤傳,十萬大軍怎會莫名其妙地不見?
腦海中有太多的疑問,只能見到他再求解答。衛琬翻來覆去了許久,終於還是抵不過濃濃睡意,閉上了眼睛。
然而等他們到了朔城城外,衛琬的一顆心才真正沉到了底。離城數十里內已經荒無人煙,所有的農舍都被焚燬,田地荒蕪。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朔城城牆上懸掛著的物事。
衛琬只看了一眼便癱軟在地,高大的城牆上懸掛的匾額下,是一顆顆的頭顱。已經被烈日暴曬得看不清面目,蓬亂的頭髮合著乾涸的血跡,分外可怖。遠遠看去,就像無數風乾的果實,被粗大的麻繩垂吊在城牆側面。
「果然,閼於人真的是屠城了……」鴻離微微瞇起了眼睛,低語道。
果然一路上聽到的傳聞都是真的,這裡的守軍已經放棄了朔城,任由閼於鐵騎隨意踐踏。鴻離俯身想要將衛琬扶起來,然而就在他彎腰的瞬間,一支長箭呼嘯著轉眼就來到他身前。
鴻離來不及抽出腰間軟劍,只能縱身躍起,右手在箭身一拂。鐵箭的大部分力道都被化解掉,逕直落在地上。那一瞬間,鴻離眸光如電,已經看到城牆頭有士兵朝這個方向看來,一個個彎弓搭箭。
來不及說什麼,他一把將衛琬撈進懷裡,提氣狂奔。閼於士兵的戰鬥力果然不容小覷,他們方才只是在樹後探頭觀望,就這樣也能被發現,想想真是後怕(胭脂惑第22章朔城驚變內容)。
呼嘯而至的箭支從他們身邊飛過,大部分都釘在了樹上,然而鴻離聽著身後的聲響,顯然是有更多的箭正朝著他們這個方向招呼來。鴻離心中暗暗叫苦,如今他抱了一個人,速度明顯比平日裡慢了許多,況且就算他武功再高,也敵不過對方的萬箭齊發。
如果敵人只是放箭恐嚇也就罷了,怕就怕閼於人會開了城門追過來。這裡雖然有樹林可以隱藏,但倘若敵人要大規模的搜索,他們躲的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想到這裡,鴻離咬緊了牙關,將速度提到最快。約莫奔跑了一盞茶的工夫,再三確認後面沒有追兵時,他才稍稍鬆了口氣,微微放慢了速度。
衛琬埋首在他懷中,耳邊是呼嘯的風聲,整個人彷彿騰雲駕霧一般,有種飛翔的感覺。然而耳邊傳來一聲歎息,鴻離硬生生收住了腳步。她從鴻離懷中抬頭,看到許多長戟在強烈的日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一聲忽哨,手執長戟的士兵朝兩邊分開,一個首領模樣的人走出來,操著一口生硬的漢語道:「把姑娘留下,你,可以走。」
衛琬下意識地扣緊了鴻離的衣襟,心跳如擂鼓。
鴻離唇角勾起斜斜笑意:「如果我說不呢?」
對方的臉色瞬間晦暗了幾分,語聲也顯得異常冷峻,「那就留下命來罷!」他向周圍的士兵使了個眼色,那些士兵立刻橫過長戟,慢慢向他們圍攏過來。
鴻離的眼中閃過濃濃殺氣,手指扣住了腰間軟劍的柄,蓄勢待發。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一瞬間,一支鐵箭卻從旁邊的密林中激射而出,鴻離下意識地抽劍格擋,然而拔出軟劍時才意識到那箭並不是衝著他來的,而是衝著衛琬而去!
就是這一時間的失神,已經錯失了擊落鐵箭的最好時機。軟劍劃過,只截斷了箭支的尾羽,而那閃爍著微光的箭頭,仍然攜著萬鈞之力徑直插向衛琬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