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覺敏銳的厲焱自然知道有人正走進大廳,他俊逸的臉龐卻沒有出現絲毫異樣的神情,而是兀自執起酒杯輕抿了一口。
來人是他的得力助手,阿彪。
阿彪走到厲焱的身邊,蹙眉幽然地開口,「總裁,您真的要這麼做嗎?如果太太知道的話,她……一定不會讓你去的。」
厲焱平靜地說道,「我不想這件事一直這麼拖下去,拖得越久,米若和辛蒂的處境就會愈加危險,如果能一次解決那是最好,若是不能……」
微頓,他眸光一寒,「那也沒有別的辦法,該面對的遲早都要面對!」
阿彪明白厲焱的想法,可是他的臉上仍有一絲憂慮,「可是……我擔心太太,我怕她承受不住,此刻總裁您又不能呆在她的身邊……萬一我們的計劃不成功,您可能連太太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我在想,我們下的這個賭注是不是太大了呢?」
「這些事,你不用操心。」厲焱站起身來,淡淡地說道。
阿彪自然清楚厲焱做事並不需要他的干預,因為厲焱從沒有讓他這個做下屬的失望過。
可是,阿彪對厲焱放心,並不代表他不會擔憂。
此刻,阿彪依然很擔心他的頂頭老闆……
阿彪知道厲焱心裡一定也有憂慮,只是,厲焱較一般的人更懂的冷靜自制,更懂的掩藏自己。
阿彪跟著起身,憂心逸出,「總裁,您要不要再陪太太一天,畢竟這一戰,是凶多吉少……」
「不會有事的!」厲焱兀自邁開步伐。
當他走過玄關,厲焱狠狠地伸出手一拳捶在牆面上,他像是隱忍了許久,拳頭攥得很緊,薄唇咬牙切齒地逸出,「天知道,沒有她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睡得有多糟!我何嘗不想一直陪在她身邊!」
顯然,阿彪的擔心碰觸到了厲焱心頭最脆弱的位置……
阿彪微微怔愣。身為厲焱的下屬,身為厲焱的智囊團中最重要的一員,身為厲焱最貼身的保鏢兼特助,厲焱此時此刻的表現卻是讓他心頭一震。
他意識到自己的一時多嘴反而會左右了厲焱的思想,頓時道歉說道,「對不起,總裁,是我太不冷靜了。」
厲焱被寒霜籠罩的俊顏一派冷肅,彷彿心底壓抑的煩憂亦在找機會宣洩,正好趁著阿彪不冷靜的這一刻。
阿彪沒敢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厲焱撇開首,沉思了片刻,清冷地說道:「你先去準備一下,我坐一會兒就來。」
阿彪微微頷首,「……好的,總裁!」
厲焱不再說話,他正欲向沙發後仰躺下去,手機鈴聲卻在這一刻突兀響起。
他立即接聽手機,「有消息了?」
將手機貼在耳畔,厲焱抬起眼眸望向前方,手機內傳來古博嚴肅的聲音,「焱,找到厲擇良的下落了!」
厲焱不確定地問:「真的?會不會是陷進?」
電話另一頭,古博好看的嘴角扯出一抹少見的自若弧度,「暫時還不清楚,哼……那個老傢伙倒是很狡猾,花了我不少精力和財力才找到這個地址!就算是陷進也要去一探究竟。因為,我們只有這一個線索!另外,庫雷斯也已經被我的手下抓獲了,你大概什麼時候過來?」
「我明天就到!」
——
厲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回到了醫院,大概是阿彪說的那些話確實影響了他的情緒。
要知道,他向來做事是冷靜的,沉然的,不會因為其他別的任何事影響了自己的情緒,可是如今的他,卻是因為這一刻的別離,心裡隱隱生出一股不捨,還有的就是煩鬱。
沒錯,明天,就在明天,他即將飛往美國,目的就是去和他的叔父做最後的談判,還要處理庫雷斯的事……
毫無疑問,這一去自然是凶多吉少。可是只要過了這一關,一切就會好起來。
所以,他不得不去……
原本打算離開別墅後就直奔機場的,可他還是讓阿彪把車開到了醫院附近。
他打開車窗,仰起頭望向住院部大廈的頂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一扇窗,病房內的燈是關著的,她或許還在睡覺。
厲焱就這樣久久地抬頭仰望,剛才阿彪問他要不要上去再看一看米若,他口裡說著不用,可是他心裡其實矛盾極了。
他想去看她,可是怕這一去,就害她睡不著,要是被她看出來些什麼,他不想害她提心吊膽。她才剛剛流產,需要靜養,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是,讓她心裡產生哪怕一點點的不開心和不愉快。
理智歸理智,可是他自己心裡知道,他是多麼想再去看她一眼啊。
他自嘲地笑笑,裹緊衣服對自己說:好吧,那就看看運氣吧,如果街上再駛過30輛車之前她房間的燈還沒有亮,那他就去病房裡看她一眼。
於是,他站在行道樹旁,神情緊張地一邊數著路上的車輛,一邊抬頭往上看。
夜很黑,車輛並不多,可是30這個數字也並不大,每次車燈從厲焱身邊路過時,他的心臟就往下沉一分。
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在午夜,在這樣的街頭站過這麼長的時間,然而心情卻是比之前33年裡的生命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忐忑。
「26……」
「27……」
聲音慢慢變得沙啞,厲焱緊咬牙關,看向從遠處駛近的一輛公交車。早班車上沒什麼人,司機開的速度極快,轟轟地像一架坦克。
「28……」
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厲焱閉了閉眼睛,聽著第29輛車從她身邊經過……
滿城星火湮熄,世界彷彿漆黑一片,唯獨只有醫院頂層的那扇窗戶裡,不知什麼時候——燈亮了!
就是厲焱恍惚徘徊的時候,它就這麼亮了,像是應了他心底的呼喚一般,播灑出明亮白潔的光芒……
當厲焱出現在米若的視線裡時,她訝異極了,「厲焱?你不是說今天要出差嗎?」
厲焱凝睇向米若的臉龐,緩緩邁入病房內,柔聲道,「走之前,我想先來看看你。」
「有什麼事嗎?」
「沒有,就是想你了,要一個星期都看不到你呢,我要一次性看個夠。」他坐在床沿上,伸出胳膊把她圈起來,下顎抵在她的髮絲上,像個小孩子一般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