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爭執聲瞬間平息,駱淵偶爾發出的粗重的喘息聲,愈發顯得房間內死一樣的寂靜!
厲焱的臉色瞬間漲紅,又迅速褪去,紙一樣的慘白,他眼神閃爍,瞳內的光芒亮得駭人。嘴唇似乎扯動了一下,像是想要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可惜那笑容只是一瞬即逝,難以維持。
他再次開口說話時,嗓音啞得不像話,甚至有微微的顫抖,「哈哈哈,我愛她?駱淵,你說什麼蠢話!我告兒你,我厲焱的人生詞典裡絕不可能出現『愛』這個字!我不是你,不會玩你這種文藝青年喜歡玩的把戲!」
怎料,駱淵撲哧一聲笑出來,閉了閉眼睛,又搖搖頭,指著厲焱笑得獨自發痛,一副覺得他不可救藥的模樣。
許久,才斂住了笑意,「厲先生,恕我直言,據我所知你玩的把戲比我更多。前兩天我還看到你深更半夜跟個孤魂野鬼似的守在米若的宿舍下面,抽了一晚上的煙,風吹雨打也不走,搞得自己灰頭土臉,你那副形象真夠有尊嚴的。你說你平時那麼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現在卻拚命把腦袋往沙子裡埋,做出一副鴕鳥相,多可笑多幼稚啊!是,你是比我有錢有權有勢,誰都看得清清楚楚,可那又怎樣,你傲視一切,做出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給誰看?只不過是因為你可憐巴巴地想要把自己能給得起的東西捧出來放在她面前,吸引她的目光罷了!你找這麼多蹩腳的理由把她捆綁在身邊,到底是為了什麼?真的是為了你那所謂的家族利益?還拿她周圍的人做威脅,多不入流,在我看來你是真沒有別的辦法了,才會屢屢使用暴力想要拴住她。你也別繞彎子了,自欺欺人不是你的風格。直接承認了吧,你愛她,愛得根本離不開,愛到儘管你們離了婚,你都還是捨不得,愛到你腸子都悔青了的地步!可是,怎麼辦呢,她不愛你,她厭煩你,畏懼你,怨恨你,她躲你都來不及,厲焱,聽清楚了沒有?!」
駱淵的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刃捅進厲焱心底最柔軟的部位,冰涼刺骨,極致的疼痛,挑開了他自己一直迴避的最隱秘之處,把裡面鮮血淋淋的事實徹底曝光在心愛的女人以及情敵面前。
厲焱只覺得眼前發黑,喉嚨裡充斥著腥甜的味道,讓他窒息,讓他痛得幾乎站不穩,差點兒一口氣沒緩過勁兒噴出血來。
他眼睛開始發紅,手驀地用力,嘶吼出聲:「駱淵,你他媽的給我閉嘴!閉嘴!」
然,除了要對方閉嘴,他再說不出其他話來。駱淵的話,句句一針見血,字字戳中他心,厲焱根本找不到話來反駁他。
他吼了幾聲後,話音便戛然而止,彷彿感到一雙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除了喘息聲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血液瘋狂地往大腦裡湧動,衝擊得渾身血管幾乎碎裂,身體的肌肉都繃緊了,充滿毀滅一切的力量。此外,大腦一片混亂,彷彿有很多東西洶湧而出,又彷彿只有一片空白。
他隱隱感覺到自己這樣對付駱淵,並不是因為駱淵言語鋒利傷了他的傲氣,而僅僅只是因為米若握住駱淵的手說她不會放開他,不會離開他。說白了,他不甘心米若選擇的男人是駱淵,而不是他!
思及此,他只想撕毀在自己面前即使受了傷也依然雲淡風輕說出犀利的話刺傷他的駱淵,他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格格作響,直到一道清脆的碎裂聲傳來,他體內洶湧的血液才稍稍降了點溫。
緊接著,郝苗苗驚呼道:「啊,米若——」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頓時怔住了。
米若手上的杯子被她摔在了地上,碎成大小不一的一片片,她彎腰撿起其中邊緣最為鋒利的那一片,不由分說對準自己的脖子,臉上浮現出一抹淺淡殘破的笑容,眼眸反覆含了一汪水,嬌俏嫵媚,卻更顯得淒美。
「厲焱,你放開他!如果今天你對他做出什麼事,我,我就……」她哽咽了一下,腦袋微微往旁邊一歪,聲音很冷,讓厲焱滾燙的身體驟然冷卻下來。
「你愛我?」她眨了眨眼,他看到她睫毛的輕顫,如輕羽飛鴻。
她眸光並不怨恨,也不惡毒,甚至連諷刺也沒有,那樣安安靜靜的樣子就像是在和他說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一般。
可是,厲焱覺得,她以往那充滿怨恨的目光比起現在這般讓他更好受些,她越是平靜,握住他心臟的那只無形的手更用力。他疼得全身都是汗,卻無法移開視線,只聽見她柔和甜美的聲音傳來。
「對不起,我不喜歡吃回頭草,而你的愛也讓我很不理解,威脅,侮辱,逼迫,強暴,這些就是你愛我的方式?現在又多了個方式,就是折磨我的男人?」
我的男人……
他的心臟彷彿被人狠狠一扯,從他的胸口處狠狠扯出來,再狠狠拽在地上,任由人用腳狠狠踩來踩去。他模糊地想,她還是那樣喜歡惹他生氣,說的話沒有一句是他愛聽的。
米若仍在繼續靜靜地說著話:「每個人對感情的看法都不同,我不懂,我也不想和你說什麼。可是有一點我必須跟你說清楚,厲焱,你這樣的愛我不可能接受,我承受不起。就算你把駱淵毀了,我也不可能回到你的身邊去,你想折磨他就繼續吧。他痛,我和他一起痛,他死,我就和他一起去死!」
她說完,手一揮,雪白的皮膚上立刻顯出一道鮮紅的血痕,觸目驚心!
駱淵顧不得被厲焱扭得難受痛苦,用力掙扎起來:「米若!你別做傻事!別這樣!」
厲焱眼裡只有米若手腕上的那道血痕,桎梏駱淵的手立刻鬆開,駱淵趁機轉身踹了他小腹一腳。駱淵畢竟不是練家子,勁兒並不大,卻讓厲焱莫名地感覺又累又痛,身子依然穩不住,還往後退了好幾步,腿撞上了旁邊的茶几。
他怔然地看見駱淵撲過去抱住米若,看見駱淵在身邊,她笑得真好看,那是在他面前從沒展現過的漂亮笑容,笑得一雙眼睛變成了月牙般的形狀,甜美得像極了最甜蜜的糖果一般,只可惜她瞳仁裡映襯的人是駱淵,而不是他厲焱。
他耳朵裡開始嗡嗡作響,就像腦子裡有個蜂巢一般,但是她的聲音還是很清晰地鑽入他的腦子裡,像條蛇一般,準確地噬咬住他脆弱的神經。
「駱淵,你還好吧?」
「傻瓜,這句話該是我問你才對,你看你都流血了……」
「我沒事兒,一點兒也不疼,只要你沒事兒,我就不疼。」
「走,我們去醫院,得趕緊包紮……」
厲焱閉上眼,不想再看到兩個人親親我我的樣子。一年前,他也曾如此輕視過一個敵人,那就是嚴少雋,可是那時候給他的壓迫感從未有現如今這般讓他心灰意冷,因為他心裡很清楚,這次的敵人很強大,只憑一樣對方就能打倒他,那就是米若的依賴、信任,還有她的愛。
他抬了抬手,想要摀住自己的耳朵,像個孩子那樣,企圖這樣就能逃避自己看到的事實,手指動了動又放下,深深呼吸,他睜開眼看著眼前的米若,聲音僵硬呆板得像冰冷的石塊。
「和他一起死?米若,你愛他,愛到想要和他一起死的程度?就這麼愛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了?」
米若頭也沒抬,依偎在駱淵懷裡,淡漠地回答:「他值得我用命去交換,至於愛……我確定,比起強姦犯,殺人犯,他這樣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男人,更值得我去愛。」
強姦犯,殺人犯……
原來,她是這麼看他的,竟然把他當成強姦犯和殺人犯……
厲焱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窗外的天空,外面烏雲密佈,雲層那樣低,翻捲個不停,像是風暴隨時來臨的樣子,起風了,樹葉被吹得嘩嘩作響。
房間裡的窗戶並未打開,可他覺得那風像是穿過窗戶將他吹透了一般,只剩下一具脆弱不堪的軀殼,現在哪怕是三歲小孩也能把他戳破。
他木然地看了看身旁兩個正互相安慰的人兒,駱淵找出一張帕子蓋住她受傷的手腕,問道:「看樣子,我們得離開孤兒院了,免得連累這裡的孩子們還有院長。怎麼辦,說不定以後我都不能給你一個安逸的生活,這樣你也願意嗎?」
米若甜甜地笑著,點了點頭:「嗯,只要呆在你身邊,我就願意。」
厲焱聞言,心口梗了一下,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米若,我再問你一遍,你可是被我養刁了的,真的願意和駱淵一起過顛沛流離的生活?」
米若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朝駱淵說:「駱淵,你不是說要帶我去醫院嗎?我們走吧。」
厲焱心底涼了一片。
沒必要再說什麼,沒必要再糾纏下去,他起身朝外面走去,步子挪得很慢,出了孤兒院時,雨點一顆顆從天而降,他眼前的視線模糊一片,不知道那是雨水還是什麼。
他嘴角微微往上揚起來,眼睛卻像撒了辣椒面一樣痛,痛得他幾乎睜不開,完全辨不清方向,只知道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他活了三十年,從未承認自己輸過,而此時此刻的厲焱,卻不得不承認,在米若面前,他輸了,而且輸得徹徹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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