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若無視他的存在,從他身邊繞過去,迎向剛好從搶救室裡出來的醫生,「醫生,我媽她怎麼樣了?」
醫生的神態很無奈,搖了搖頭說了一句話:「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聞言,厲焱心口一緊,怔住了。
米若雙目圓瞪,情緒失控地抓住醫生的手:「不可以,醫生,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媽,救救我媽呀!」
醫生面露難色,「對不起,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患者死於腦溢血,耽擱時間太久了,要是早一點兒送來,或許……」
後面的話,醫生就省略了,假設性的話起不了任何作用,人也死了,說再多只能徒增傷悲。
「媽!」米若急欲衝進搶救室,卻被厲焱從身後攔住,「米若,你別這樣,你媽的病情你應該也知道,這是遲早的事。」
「我不信,我不信!」米若歇斯底里吼出來,她雙手緊握成拳,眼睛赤紅,頸脖內的動脈都因激動而緊繃得突起來。
她不相信母親這麼快就離開人世,她還有好多話沒和母親說,還有好多孝道沒有盡,還有好多地方沒有陪母親去過,還有好多好多……
米若心痛如麻,每個手指頭捏成一團,緊緊的,發著抖。
她不信,卻不得不鬆開緊緊拽住醫生的一雙手。
醫生也替她感到難過,「對不起,請節哀順變。」
「媽——」
她蹲在地上,喉嚨瞬間撕裂,忽地又想起來什麼,騰地站起來往搶救室裡奔去,看見病床上已經被蓋上白布的母親的遺體時,她再也支撐不住,痛哭出聲,人幾乎哭暈過去。
腰間陡然被一雙大掌摟住,讓她不至於摔倒在地,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去,是厲焱。
她兩眼睜得豆大,嘴角顫抖著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有兩行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米若拚命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兩人對視,卻誰都說不出一句話。
米若哭得肩頭一個勁兒顫抖,她渾身顫慄,人像是虛脫掉一般難受。
「米若……」他上前一步,攬住她兩邊肩頭往自己胸前靠,想要擁她入懷。她一個激靈回神,像瘋了一般使出全身力氣,掄起拳頭揮向他。
米若從揮向他的第一下開始忽然就爆發了,咬著牙不出聲,一下接一下地揮,,這種揮動一開始沒有任何殺傷力,最後竟然變成歇斯底里的捶打和撕咬。
厲焱偏偏忍住了,也不勸,任她發洩個夠。
旁邊一個護士轉身的時候,無意間瞟見她的後背,驚呼:「哎呀,您的背受傷了,流了好多血呢。」
她這才發覺後面一陣陣刺痛傳來,這才想起來,剛才被厲焱抵在安全通道的石壁上時,背後好像硌到了什麼東西,當時就覺得痛,一定是那時候給弄傷的。
因為是冬季,受傷的部位看不出來什麼異樣,米若一門心思繫在母親米曉蘭身上,根本感覺不到痛,這會兒血液從內裡浸潤出來,染紅了外套,才被護士小姐給發現了。
厲焱聽見護士的話,明顯一愣,走過去拉開她後背的領口,隱約看見她後背上顏色還很殷紅的一團血漬,臉色一下子白了。
米若狠狠地甩開他的手,「你走開!」話落,橫了他一眼,全然不顧護士的勸慰,堅持呆在母親的遺體旁,默默地看著母親的臉。
厲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就站在米若身後,看見她臉上的淚痕已乾涸,她不發一語跪坐在母親身邊,這樣安靜的她竟讓他莫名地感到害怕……
剛毅的薄唇緊抿成一條線,緊繃的神情略顯得疲憊。
他知道,在她心裡,他始終一副掠奪者的姿態出現,每每都總會逼迫她做不願意的事,或許她曾經想過,如果沒有他厲焱,她能找個男人好好過日子,比如嚴少雋,比如駱淵,亦或是其他任何誰,都比跟他好。
如今米曉蘭去世,米若怕是沒什麼顧及,非想著要和他離婚不可了。
厲焱難免煩躁,起身到安全通道裡,拿出一根雪茄。雖然他時常身邊帶著這玩意兒,可以往只是應酬,不過只是點燃做個樣子,後來慢慢形成一種習慣。
今兒他卻是抽得很厲害,一連接著抽了好幾根……
米曉蘭去世得很突然,而她的葬禮也辦得十分低調,米若為了母親的葬禮,幾乎沒怎麼睡覺,最後送米曉蘭走的那天早上,她一個人坐在母親的那間臥室裡,出神了很久。
位於南城西郊的殯儀館一整天都人很多,最大的那間靈堂裡哀樂緩緩,人群排成隊,慢慢地按著順序進去瞻仰易容,表達哀思。
米若手裡捧著一束白色的百合花,站在靈堂前,白色紙花就別在她的胸襟,厲焱和她並肩站著,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肩頭。
「走開!你的演技實在令人作嘔!」
男人眼神忽閃,「說什麼傻話,過來!」說著,他的手指微微用了點力,在她肩上握了握。米若扭捏了一下,卻掙不脫,只得作罷。
早就打定主意不哭的,這是最後一次看清母親面容的機會,但是淚水不由自主,她把百合花擺放到遺體旁邊,默默地站立,默默地哭泣。
安靜躺在花叢裡的母親,面容淡雅,再也沒有一絲生命跡象的臉上因為化妝顯得有點生硬,米若一次又一次地擦乾淚水,想把她的樣子記在心裡。
回到海客瀛洲,米若已疲倦得連做飯的力氣都沒有。上樓的時候,還打了個踉蹌,厲焱走過來把她扶住,想要送她上來。
「你走開,別碰我!」
厲焱知道她把米曉蘭的死因全都怪罪在自己身上,之前他一直都忍著,可現在他突然就忍耐不住了,「米若,你夠了吧,要不是見你可憐,我早就忍不住了。我知道你媽的死讓你很難過,可歸根究底是你自己的錯,要不是你偷偷逃跑,上了高速路,又怎麼會耽擱送你媽去醫院的時間?」
他反過來斥責她的口吻,令米若的一顆心徹底涼透,「這件事我不想再說了,我現在只想活命,不想跟我媽一樣莫名其妙惹了你,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冷冷地睨著她,忽地推了她一把,她踉蹌地摔倒在樓梯上,還好力道不夠大,否則她肯定就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他摔門而去,不一會兒就聽見性能極好的超跑咆哮離開的聲音,她回到二樓,開始一樣一樣收拾東西,卻發現,自己可以帶走的東西竟然那麼少,除了幾件衣物,以及母親的遺物,再無其他。
滾燙的眼淚從眼眶裡一滴滴落下來,掉在她的手背上,殺殺地痛……
她想,母親這一走,她再沒有什麼可以顧慮的了,唯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離婚!
厲焱一晚上未果,第二天九點過後才回來,大概是回來換衣服了,打開客廳的門,就見到米若直挺挺地坐在沙發上,像是就等著他的出現似的。
厲焱一晚上和古博談怎麼對方嚴家父子以及厲擇良的事兒,已渾身疲乏,他一邊解開領帶,一邊問道:「你吃過早飯了嗎?」
米若哭了一個晚上,睜著充血紅腫的眼睛,忽地說道:「厲焱,我們離婚吧。」
這已不是她第一次如此說,卻又與往常大不同,顯然厲焱也感覺到了她的決心。
他原先站起的身體僵硬了一下,脊背挺直,她果然……
男人放置於身側的兩隻手不由得緊握成拳。
他壓低聲線,沉聲說道:「米若,你也知道我不愛你,娶你不過是為了鞏固我在炎皇集團的總裁地位,而你嫁給我的時候也不見得有多光彩,明面上是為了你母親,可你敢說你不是為了一步登天過人上人的生活?既然我們各取所需,現在你突然說要放棄,難道不覺得可惜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和我離,可是什麼都得不到。」
他不愛她……
一句話,戳得米若連骨頭都要散架了似的痛,可她依舊咬牙說道:「嗯,我知道。」
他審視著她:「你會變得一無所有,這樣也無所謂?」
「我知道。」
「從今往後,你的名聲可就不好聽了,才二十出頭就是個離婚婦女,以後還有哪個男人敢要你?這些,你想過沒有?」
「嗯,我知道。」
男人一下子就怒了,握住她的雙肩就壓往沙發上,米若的手不小心碰到茶几上的水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她憤怒地想要掙脫他,卻一腳踩在了破碎的玻璃片上,頓時鮮血如注。
「啊,我的腳!」她痛呼。
厲焱這才看見她的腳底有鮮血溢出,但他並未收手,繼續不管她的掙扎,拚命撕扯掉她的衣服,最後連一層薄薄的底(和諧)褲也被剝掉。
身(和諧)下突然的涼,讓米若忽然打了個激靈,她像是想起來什麼似地,索性攤開身子不動了。
感覺到她突然放鬆下來,男人很納悶,抬眼看她:「你不是不幹嗎?怎麼不反抗了?」
「若是這樣就能和你離婚,我無所謂。」
我無所謂……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竟然讓他感到撕心裂肺般的抽痛。
眼神一凜,他忽然挺身而入,她乾澀的內壁被腫(和諧)脹充斥得鈍痛難耐。他照例不戴套子,抓住她的腰際就猛烈沖(和諧)擊。
米若痛苦不堪,沒吃早飯,加上長達一周的精神疲憊,幾乎讓她即刻昏厥過去。男人看見她那張雖然痛苦卻依舊乾淨,雖然憔悴卻依舊粉嫩的臉蛋,不由得放輕了力道。
過了許久,才退開身,他看了一眼米若,眼裡閃過一絲陰翳,撂下一句話:「你想離婚,那就離吧。」
——————嬈舞《撒旦總裁追逃妻》——————
帝豪會所。
厲焱一個人喝得酩酊大醉,若不是容燁趕來攔住他,恐怕他真是要往死裡喝下去。厲焱酒量不差,他這樣反常的舉動自然是令容燁起了疑。
「厲焱,你沒事兒喝這麼多酒幹什麼?」
「容燁,你說的沒錯,」厲焱單手支撐著膝蓋上,手指揉著太陽穴,「我真的不適合結婚。」
容燁哈哈笑起來,「你小子怎麼突然傷感起來了,」忽地,他幡然大悟,「啊,是不是你和米若之間……」
他話音未落,厲焱幽幽地說:「我放手了,這一次,是真的放手了。」
容燁納悶,「什麼意思?」
「米若,她要和我離婚。」
「你活……」容燁本想罵他活該,可看見他一副落寞的神情時,立刻收住了話音。半晌,他拍了拍厲焱的背,兩人陷入沉默。
……
米若自己也忘了,她是如何來到醫院的,唯一的記憶就是到了醫院,她揪住一個醫生的手,說道:「醫生,我的腳受傷了,麻煩你幫幫我,我的腳……對我……很重要……」
話落,她便暈倒在走廊裡……
意識清明後,米若緩緩睜開眼眸,入目一片白,視線漸漸從模糊到清晰,濃重的來蘇水味刺入鼻中,她不禁微微發愣。
接著看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她有種錯覺,頭痛得難受,下意識地用手摸向自己的腦袋,良久才想起來是怎麼一回事。
深呼吸一口氣,她想要拔掉點滴坐起來,卻不想剛動了動,左邊那只傷腳就痛得難受,這才發現自己的腳傷得很嚴重。她不得不微微斜靠起身子,打量自己的腳。
這一看,嚇一跳,左腳包著厚厚的紗布,腳掌底下刺痛得鑽心,紗布側面還能看到溢出來的血漬。
護士小姐見她醒了,一邊做筆記一邊檢查她的傷口,然後說道:「家屬來了嗎?趕緊聯繫一下你的家人吧,讓人來交錢。」
家人,她哪裡還有什麼家人。米若好不容易坐起來,想要移動自己的腳,卻發現至少動一動,她的腳就痛得整條腿都麻木。
「噯,你別動,你這腳傷得也太不是準頭了,剛好傷到經脈,幸好傷口不深,要不然你這隻腳徹底廢了。」
什麼?廢了?米若心裡一陣害怕。
「護士,我是舞者,以後還能跳舞嗎?」
「跳舞?」護士小姐每天見慣了殘酷的景象,對米若的這點兒傷完全不在意,「你能正常走路都不錯了,還想跳舞?」她輕輕笑了笑。
米若整個身子都軟了,癱坐在病床上傻愣愣地盯著前方,不知所措。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腦袋裡一片空白,可是眼淚卻不由自主地一顆顆掉下來,打濕了衣服前襟。
她無意識地伸手抹了一把,卻不想,那淚水越抹越多,到最後難以控制,如絕堤的河水一般嘩嘩流下來。
接著,她忽然眼睛一黑,又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是翌日傍晚,西下的斜月隱入黑雲,寂夜中詭異的砰聲吵醒了米若,她忽然睜開了眼。
黑沉沉中她左右望望,靜悄悄的氣氛裡忽然聽見緩慢輕微的吱呀聲,像是有人從外面合上或是擰開了門鎖。
她馬上緊張地瞪向門後,驚惶中脫口輕喚:「是誰?厲焱嗎?」
門外的人忽地一僵。
她傾耳細聽,黑暗中沒有聽到一絲一毫的聲音。她一動不動,定定看著門板,靜等良久,直到精神疲乏,認定那細微的聲響不是自己的幻覺,就是自己在做夢。
重新躺會被子裡,困意又湧上來,卻抵不住腳上襲來的那股刺痛,她本能地伸手探向自己的左腳,心口處微微一陣收縮,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太陽穴也開始隱隱作痛。
竟然事到如今,她還會下意識想到他。
鼻子禁不住一酸,她蒙上被子,將自己整個人蓋住……
一周後,厲焱派了一名黑衣人,給她送來了離婚協議書,望見那一紙離婚協議書,她懵了。
他是怎麼知道她在醫院的?果然在她身上安裝了追蹤器嗎?臉上呈現出不可思議的錯愕,接著失笑出聲:「呵呵,看來我真是沒猜錯啊,他果然在我身上撞了追蹤器嗎?要不就是派人一直跟蹤我?呵,什麼嘛!原來他這麼不信任我!」
黑衣人噎了一下,「那個,呃……太太,其實老闆他對你真的很好,為了保證您的安全,他還特地斥巨資給您做了一套衛星定位系統追蹤儀,如果沒有那東西,您可能早就出事兒了。」
「衛星定位……」米若納悶。
黑衣人驚覺自己說漏了嘴,立刻噤若寒蟬。
米若沒有想太多,刷刷簽下自己的名字後,交給他,「拿回去吧,麻煩你催一下他,讓他快點兒辦手續。」
黑衣人領命離開。
一晃又是一周,終於到了米若出院的日子。她洗了一把臉,辦完出院手續後,回到海客瀛洲。
屋子裡黑漆漆的,看家裡的擺設,米若就猜得到,厲焱一定很久沒有回來過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水般寒涼的空氣在肺裡盤旋一圈,帶著體溫呼出來融進空氣裡,淡淡白色的一縷霧氣,很快消失不見。
打包的行李箱還放在臥室裡,她進了浴室,洗了一把冷水臉,冰冷的水從臉上一滴滴滑下來,流到下頜,流到鎖骨,再流到胸襟。
視線忽然定焦在那顆田黃石項鏈上,傻望了許久,才歎了一口氣,她取下田黃石項鏈,又取下手上戴著的那顆薔薇花戒指,小心放置在盒子中,放進化妝台下面的抽屜,又從錢包裡取出厲焱給她的那張金卡,一同放在抽屜裡。
原本就不屬於她的東西,沒必要帶走。
咬緊牙關,看了屋子裡最後一眼,米若再無留戀地離開。她不斷告訴自己,到此為止了,到此為止了,一切終於結束了……
她已經連夜買了出城的火車票,趕去一個距離南城400多里路的邊遠小鎮,以前她曾去那裡參加過社會實踐,曾對那裡的風土人情十分留戀,眼下她能想到的第一個去處便是那裡——安昕鎮。
坐上大巴車,看著路邊不斷往後移動的銀杏樹,米若抱緊雙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再見!厲焱,希望我們此生再也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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