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靛交纏的暮色再次降臨,削尖磨亮的刀兵所指不再是蒼絕城方向,而是沉睡中的廣袤土地,所有人都沿河而站,神情緊張地盯著紋絲不動的地面。
「遭遇如此怪力亂神還是第一次,那些怪物砍不死,殺不滅,士兵們又驚又懼,毫無還手之力。」看著漸漸西沉的太陽,戚將軍心有餘悸,「我已經派人去請國師趕來,也不知他有沒有辦法制服這些冥靈,這道坎過不去,別說青梧軍,連蒼絕城的城牆我們都摸不到。」
傷口包紮好後,在白凰衣的攙扶下,辰砂凝神立於帳前:「若只是這樣還好,我擔心他們的目的是趁此機會一舉殲滅,現下我方兵力大損,士氣低迷,可以說是一夜之間兵敗如山倒。」
「如果不是這些冥靈……」戚將軍忽然斷了話頭,蒼絕城那群不死不活的怪物都是枉送性命之人,造成眼前結局的正是皇帝辰砂,自己的話無疑是在責備萬人之上的**。君臣有別,縱是相伴征殺多年,綱常還是要遵守的。
「治標治本,一味躲避拖延解決不了問題,必須從源頭下手。」半日不曾開口的白凰衣忽然道。
混在軍中許久,蒼絕冥靈的來歷她也瞭解個**不離十。平心而論,她覺得這件事錯在辰砂,畢竟犧牲無辜百姓去換一個女人復生,這種事情太過離譜而難以接受。她也曾是無權無勢的普通百姓,平生最痛恨的就是為官者魚肉百姓,視人命如草芥,而今蒼絕城民處境淒慘悲絕,心內疾苦豈一個恨字了得?
「不可能。」他平靜答道,「他們要的是重見天日、再入輪迴,逆天改命豈是你我能為之的?」
「干擾時空劫魂奪魄就不是逆天改命了?」她沉聲,眼中不信任之色再明顯不過。
國師棲梧可駕馭鬼神之術,既然能扭曲時空從民國把她帶到這裡,那麼想要讓天地無依的冥靈們超度轉生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但她也稍有瞭解,凡是此類法術定需珍貴供奉以求魔神相助,面對數量龐大的蒼絕冥靈,不知道什麼樣的供奉才能滿足條件。
果然,他面色一沉,語中嘲諷之意甚明:「傾滿城生靈以換一人,再想換回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麼說你早知解決方法?」
辰砂忽地沉默,複雜目光緊盯在她臉上。
讓棲梧施行禁術前他就知道結果,也清楚想要挽救如此之多的冥靈所需付出的巨大代價,初次得知亦輾轉反側數日之久。為夫,他應護妻室,為君,他當守百姓,兩難選擇他最終拋棄了後者。青葙是他的整個世界,縱要被指責為昏君、被全天下唾罵,甚至死後如這些冥靈般永受劫難不入輪迴也心甘情願。
答案何須再問,都寫在他深邃眸中。
坐擁雲巔鳳凰命,得一人許諾三生、白首不悔,負天下只為再續前緣,雖說韶華早逝卻也令人艷羨。白凰衣莞爾——說什麼嫉妒,便是連嫉妒的資格都沒有。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明眸皓齒,目光輕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