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的寧靜近乎死寂,揮發到極限的力量再無以為續,辰砂回過頭默默看了白凰衣一眼,確定她無事後直直向後倒去。
這一仗,夜闌軍損失慘重。
皇帝昏死,戚將軍只好草草整兵向後退去,若不與蒼絕城拉開距離恐怕會遭青梧軍偷襲。
「陛下不過是受了些皮外傷加之疲憊過度,所以才陷入昏睡,晚上前就可以醒來。」安頓好丟盔棄甲的將士們後,戚將軍極力安慰白凰衣。他沒有想到看似嬌弱的青葙皇后竟會有如此堅忍耐力,若是普通女子見到那些冥靈,恐怕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唯有她還能為陛下著想,甚至混亂中幾次為辰砂當下攻擊。
她的傷口,並不比他少。
「有時候我很好奇,你究竟是誰呢?」一身重鎧盡染鮮血的將軍坐在旁邊,榻上沉睡的夜闌國皇帝雙目緊閉,清俊精緻的臉上還留有幾道或深或淺的傷痕,他的手卻一直握著白凰衣不肯鬆開,這姿勢已經保持了一整天。
「我所認識的青葙皇后喜好妝扮卻風姿脫俗,對陛下的真心日月可鑒,但絕對不是一個臨危不懼處變不驚,而且面對陛下竟然如此冷淡的人。三年前親眼看著青葙皇后跳下山崖,我怎麼可能相信死而復生之說?不管容貌如何相似我都不會承認你是她。不過……」戚將軍低歎,悲慼之意甚明,「不過能說服陛下的依舊只有你,出於對夜闌百姓的憐憫也好,出於為擾了朝綱的贖罪也罷,我希望你能勸說陛下不要再進行無意之戰,面對蒼絕冥靈及青梧彪悍大軍,我等將士絕無勝算。」
其實不只是戚將軍,當年有幸見過青葙皇后的人都對白凰衣的身份抱有懷疑,死了三年的人如何又會復活?然而礙於辰砂的專寵,沒人願意出口質疑此事。
白凰衣沒有表態,兩隻無神的墨瞳鎖在緊握的手上。
之後要如何走下去?是直截了當告訴他青葙根本沒有過來過,一切都是自己的的偽裝,還是繼續作為復甦的青葙陪他走到生命盡頭?
一步錯棋,滿盤謀局付之流水。
手心裡傳來細微動作,昏睡許久的人眼瞼輕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辰砂。」她低聲呼喚。
戚將軍搖頭,悄悄退了出去。
虛弱無力的手臂攬上她脖頸,將同樣疲憊蒼白的面孔壓近至面前,兩雙眼對視,一個深邃平靜,一個猶豫不決。
如此之近的距離曖昧繚繞,感受得到彼此的呼吸,也聽得到彼此的心跳,好像所思所想於對方眸中都是透明的存在。
「現在的你,是誰?」
清冷的聲音略帶沙啞,眼中無限期待之外,細長白秀的手指也彷彿是要印證什麼般在她臉頰上輕擦,可對方除了眼神一陣波蕩外再無其他。
「是嗎,她不在啊……」收回手臂橫陳,正擋在眼前。
她一定出現過,為了讓自己珍惜性命而壓制了白凰衣的心,熟悉的感覺曇花一現,在他脫離危險後卻又悄然離去。如今留在面前的是淡漠聰穎的白凰衣,他不懂,為什麼青葙只出現了一剎那而不是永恆?難道他所經歷的痛苦還不夠喚醒她嗎?
肩上重力壓下,柔軟的身軀伏在他胸口,不同的感覺、不同的氣味撲面而來。
「她只是累了需要休息。等哪天我累了,睡了,她就會回到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