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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三生七世情扶搖 文 / 白焰

    南疆遠比蘭陵來的悶熱潮濕,那身玄色勁裝顯得分外突兀又兼著冷冽,看慣素麻粗衣的蠻荒之民一個個唯恐避之不及躲入草房內【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二十六章三生七世情扶搖章節】。村落中,只他攜著冷息獨行於黃土阡陌。

    數百年前火神教曾與中州武林有過交鋒,敗北後隱遁於重山疊嶂再無人知曉其所在,韋墨焰心裡焦灼走得又急,根本不知道要去何處尋找火神教教主明砂。

    夏傾鸞如何得到傳說中的異夢石、又怎會清楚火神教所在,這些他並不清楚,也不打算去弄清楚,此番來南疆的目的只是找到她帶她回去,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當看見溪水邊一抹即將淡化消失的血跡時,韋墨焰立刻意識到,也許她曾經在這裡與人交手。順著殷殷血跡一路摸索,越來越多的纏鬥遺痕出現眼前,大片大片的狼藉,埋入泥土的血肉碎屑,偶爾,還能見殘肢隱沒於茂盛草莽間。

    那些傷痕都是赤情造成的,腳下的路她曾走過,一邊揮弦殺戮一邊消耗自己的性命,當她拼盡所有換來那柄新生的墨衡劍時,終於在他心上割開深深一道傷口。

    傾盡天下為她,她卻為了荒唐的理由轉身離去,鑄劍焚情。

    前因後果,是是非非,議事堂中姑蘇相公把所知一切都告訴了他,無涯老人提出的條件,夏傾鸞不辭而別的原因,還有帶著異夢石歸來蘭陵後她決絕的告別。

    原來直到現在,他們仍不能互相信任,還在看似已然消弭的隔閡外背對無言。

    她不信他可拋棄所有,全不顧信義、祖命而毫無顧慮;他不信她會為守誓掙扎活著,等待再次相聚那日。

    分分合合怪不得任何人,是他們自己一手促成。

    血腥尚未退去的空曠平地,純黑色曜石高柱,安靜近乎死寂的宏偉神殿,終於,他還是找到了。

    火神教,她最後出現的地方,也是她最有可能在的地方。

    冰冷目光越過漆黑門口,裡面並無人影,只有一聲聲清脆的鈴音傳來,還有誰低低哼著小曲兒的聲音,乾淨,柔和。

    均勻有力的腳步踏上理石地面,小曲兒戛然而止。

    「來了,就進來吧。」

    確是那人聲音,神秘且強悍不遜於他,火神教教主,明砂。

    撲面而來的漆黑一時間難以適應,然而韋墨焰只是握緊墨衡劍不動聲色地繼續前行,縱是危機四伏中他也有相當的自信不輸任何人,尤其是事關夏傾鸞,心裡,身體裡,血脈裡,總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想要宣洩出去【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二十六章三生七世情扶搖章節】。

    驀地,黑暗中一點橙紅火光亮起,緊接著周圍噗噗之聲不絕,數千白燭穩坐高高低低的燭台上逐一自燃,片刻間神殿內燈火通明,如若白晝。

    「韋盟主不眠不休趕到此地,就不怕我趁人之危,在你疲憊力竭之時下手暗算?」平穩純淨的音色沒有半絲驚訝,並未著廣袍的男子長身玉立,面容與聲音同樣的寧和無波。

    「你若想殺我,當日在蘭陵便可下手,不必如此麻煩。」

    「我確實不想與你為敵,火神教偏安一隅與中州武林並無摩擦,況且,我也不是個喜歡吵鬧的人。」揮了揮手,明砂似乎頗為苦惱地捲起發端,「說起源頭的話,我應該是中州人才對。」

    不著邊際的對話讓韋墨焰有些厭煩,他一向不喜繁雜,尤其是當下心急如焚,根本沒心情與對方談什麼江湖武林天下大勢。

    「她在哪裡?」目光掃過,冰冷凜寒。

    「這是你第四次問我了。」周圍燭光猛地閃了一下,撫著頭骨的手指向身後:「就在聖壇中。」

    在明砂身後的是堵平整光潔的黑曜石牆壁,左右接著神殿兩端,唯上方露出半人高的縫隙表明牆後尚有大片空間。

    明砂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這堵牆之後就是火神教聖壇,而夏傾鸞,正身處牆後。

    墨衡劍微微側過,劍鞘離開柄處半寸餘長,裸露的劍身映著燭光反射出淡淡冷色,直指巨大石牆。

    「我說過不想挑起爭端,韋盟主大可收了墨衡劍既是我鑄的,自然也知道它最脆弱的地方在何處,三招之內就能讓它會再次成為斷劍,可信?」狹長眼眸含著笑意,只是全無溫度。

    世上最難猜測的便是人心,縱是天賦奇才智絕天下,想要從那雙平和的眼中看出什麼依舊是天方夜譚。玄裳輕蕩,墨衡劍收入鞘內安然掛於腰側。

    韋墨焰冷冷開口:「你的目的是什麼?」

    依照姑蘇相公所說,聖壇是火神教最為神聖的地方,其中供奉著被尊為神物的聖火,夏傾鸞一個外人能進入聖壇之中定然內有隱情,而身為教主的明砂不但幫她鑄劍,更遠赴千里之外的蘭陵親自相送,便是也他猜不透這裡面有何緣由。

    枯瘦手指在牆壁上敲了兩下,空洞響聲在神殿內迴盪:「我的目的早已達到,現在所做不過是看她可憐想要給她個機會。她和阿璃很像,見她那般神情我總覺阿璃又回到了身邊,所以即便她已經不可能再醒來,我還是」

    剎那間鋪天蓋地而來的殺氣打斷了火神教教主的解釋,劍光漫天織成密網迎頭而下,凌厲的劍氣竟將殿內燭火卷熄大半,光明不復。

    她已經不可能再醒來……

    腦海中,只剩這句話帶來的絕望與狂暴。

    兩載相守,一年等待,千里追尋,三生七世約定不離不棄,她,怎麼可以離他而去?!

    不會的……明明拼盡力氣想要活下去,所以才在炎涼世事刀光劍影下用冷漠保護自己,甚至連他都不肯相信,那樣倔強冷硬的人絕不會輕易放棄性命,不會決絕到連最後一面也不肯相見……

    是想要他也嘗嘗生生離別的苦痛嗎?

    想要他知道,過去一年中她的孤單與失望?

    如果知道她還活著,就算再負紫袖十次、百次他也不會違背昔日誓言娶其他女子為妻,更不會放開手任她孤身涉險只為鑄一把可有可無的破劍!

    寒光凜然的劍刃最終沒有傷害到明砂絲毫,儘管低著眉眼連看都不看的火神教教主抱著森森頭骨,沒有半點想要防禦的意思。

    明砂明白,比起憤怒的殺戮,他更迫切的是想要見到她,哪怕,只是再也不會醒來的她。

    金鐵相交,純黑色與白色凌空飛散,曜石牆壁在巨大的衝擊力下轟然崩塌,而以世間僅存的三塊異夢石鍛造的、銳不可摧的墨衡劍,也在強悍磅礡內力震盪下寸寸斷裂,哀鳴著跌落於石塊碎屑殘骸中。

    沒有這把劍,她就不會被逼著不辭而別,也不會一個人寂寞地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黯然長眠。

    「傾鸞……」

    柔和光芒中,他望著那抹熟悉的身影,如癡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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