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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章 韶華繚亂刻青史 文 / 白焰

    「看來,姑蘇相公果然知道些什麼【江山不若三千弦10章節】。」蛾眉輕斂,雍容淡笑的堇衣女子含鋒不露,「你知道紅弦在哪裡?」

    「本不知道,也是這幾日才有了消息。」沉吟片刻後,姑蘇相公已做選擇,「不過請紫袖堂主放心,這並不影響您與閣主的婚事紅弦堂主不會再出現了。」

    真的已經不在了嗎?蒼白的病容上微微有些黯然。

    如果紅弦還活著,她寧願將那身婚服雙手奉還,原本該站在他身側受萬人祝賀的人就不是她,鳩佔鵲巢,卻佔不得他心裡只屬於所愛之人的位置。

    一個人孤單慣了,她根本不在乎最後這些時日有沒有他垂憐,就算他開口許她一場天下仰望的婚事又有何用?在他眼中,終歸是只見得到那個衣白如華的冷漠女子,莫不如成全他癡情一片,至死不渝。

    秋風寒氣頗重,引得肺腑冰涼又是幾聲輕咳。姑蘇相公不禁有些悔意,早知道她如此聰明何必靠近,便是被閣主斥責也好過不得不說、不得不再觸動她心緒。紫袖,當真如傳言中那般雍容天成,如若鳳臨,遠勝過紅弦的清冷淡漠戾氣深重。

    「想得太多於身子無益,紫袖堂主該多保重才是【江山不若三千弦10章節】。在下雖不懂你們三人之間的糾葛,卻很明白閣主用意。」伸出手輕柔地幫紫袖拍著背,鳳目熠熠望向驕陽下的七重朱閣:「閣主並非只因出於憐憫才成就這段姻緣,若換做其他女子,就算在他眼前虛弱而斃也絕得不到半點疼惜。因為你是紫袖,是閣主極為在乎的人,所以他才會做出如此決定。」

    可他心裡畢竟還是沒有她。雖是還有些惘然,聽得姑蘇相公開解後,紫袖多少去了幾分哀愁沉鬱,多了半點堅定不移。紅弦已經不在了,能陪著他的人只剩自己,最後的路程或許短暫晦澀,但至少能用盡全力讓他感受一生一世凝聚而來的傾心不悔。

    祈望伴君一日,寧等三世輪迴,如今她手中可抓住的幸福已經過於奢侈,那麼,就用這條紅弦九死一生為她延續的生命替她去愛,替她死心塌地成為最摯愛忠誠於他的妻子吧。

    這是屬於三個人的繾綣情癡。

    「我想一個人靜靜。」

    「那我回去等閣主斥責好了。」無奈短歎,姿容嬌魅的男子提著衣裾原路返回,反正留她一人在此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走出不足百步,毫不意外地被攔住。

    「紅弦還活著?」一身儒氣的男子微有些質疑。

    「華玉堂主好耳力,隔這麼遠還聽得清清楚楚,可我似乎並沒有說她還活著。」早知華玉一直在附近保護,姑蘇相公也猜到他會有此問。

    華玉不答,有些話即便不說也可想到。紫袖過於虛弱有些恍惚,可他的眼睛還很雪亮,二人對話時姑蘇相公面上一閃而過的不自然盡收眼底。

    「她在哪裡?」華玉問道。

    姑蘇相公又是一聲苦笑,這閣裡的人一個比一個怪異,也一個比一個直接,無論什麼事連客套話都不說半句,倒好似他就是為了解答問題而生。不過卻也難得,僅僅幾句話幾個動作華玉就猜出了他藏在心底的秘密,對於從不說謊話只會有所隱瞞的他而言,今天好像必須把這些秘密都傾倒出來不可了。

    深吸口氣用力點頭,眉眼妖嬈的男人收斂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一臉凝重:「蘭陵。她就在蘭陵城中。」

    「一直都在?」長眉微蹙,這答案未免過於出乎意料。

    「不,也是剛回到城中。之前所有的客棧閣主都派人排查過,並無紅弦堂主身影,然而兩日前我接到消息,無涯老前輩與一個白衣女子在蒼恆山卿竹坡相見,並在之後同往客棧密談足有兩盞茶的功夫,可惜那女子一直白紗覆面不見真顏。」

    紅弦是因為無涯老人逼迫才不辭而別,這是後者親口證明的事實,而今她歸來的話自然也會受到無涯老人阻撓,那麼在卿竹坡與客棧中與其見面的女子就是忽然出現的紅弦,這點毋庸置疑。

    這樣一來,又成了三個人糾纏不清的狀況。

    平時沒什麼表情的華玉眉頭越皺越緊,手中白竹洞簫下意識地在指尖轉動。

    姑蘇相公閱人無數,一眼便看出他心底所想:「華玉堂主不需擔心,這件事我已經親自詢問過無涯老前輩,那女子確實是紅弦堂主,但她回來並非為了阻撓閣主與紫袖堂主的婚事,不日即將離去。」

    因著姑蘇相公的身份在,無涯老人對他並無任何隱瞞,找上門時,孤傲老者毫不遮掩闡述了整件事的過程,從一年前未能完成的婚事開始,直到消失許久的人悄然歸來。

    若是閣主知道紅弦是為了能與他在一起才接受苛刻條件遠走他鄉的,必然會遷怒於祖父無涯老人,而馬上就要舉行的大婚也會立刻取消,姑蘇相公相信,曾經在無邊朔漠中低沉失落的那個男人至今也沒有放棄對她的執念,若是紅弦出現,定會導致又一場婚事的戛然而止。

    那樣,也許紫袖會傷心欲絕,甚至立刻死去也說不定。

    長長歎息,置身局外的史書撰寫者竟也有了些蒼涼之意:「我不想見紫袖堂主鬱鬱而終,可看到紅弦堂主那樣,卻也是於心不忍。她與你是一樣的啊,為了自己喜歡的人甘願忍著心痛默默退出,甚至連出現在他們面前都不願,寧可從此消失,慢慢被遺忘。」

    相守難,成全更難,那是將刀刃斬向自己而把歡愉拱手相送的極刑,尤其是經歷過生離死別終能攜手的那兩個人,眼看就將修成正果時卻要忽地放手,再回身,一切卻都已成為過去,再尋不到。

    飛蛾撲火,自斷後路,素年深愛,一朝斬斷。

    他們一樣癡而笨,只會用犧牲自己的方式來成全所愛之人。

    「現在她人在何處?」收了白竹洞簫,文雅男子望向拒霜花下靜坐遐思的紫袖,目光流連。

    告知客棧名稱後,姑蘇相公忽而一笑,纖細指尖在洞簫上一掠而過,帶起陣陣嗚鳴:「若只能保一人癡心無損,你會選擇誰呢?也許,最後留下的還是紫袖堂主吧。」

    那個清冷淡漠總是遠離俗世的白衣女子,她的殺戮之罪似乎是在報復,竟連一個願意成全她半生歸宿的人都沒有。

    不,不是沒有,只是那些人無法左右各自的命運,更不可能給她想要的結局,這才是宿命。

    「這件事,你打算稟告閣主?」

    「不,不會。」魅笑浮動,總是掩藏著心事不教任何人看見的破月閣最特別部下搖了搖頭,目光中隱隱刻著某種期待:「姑蘇相公的任務是記錄歷史而不是改寫歷史,何況,閣主已經做出選擇,再沒更改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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