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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章 人如棋子夢如真 文 / 白焰

    彌夜一直認為,大漠中最美的時刻便是日落剎那【江山不若三千弦5章節】。

    霞光萬丈而瞬間被吞入黑暗,巨大的落差與壯烈絕美令人慨歎,每每看見總要對夏傾鸞唏噓一番。

    只是,她根本不曾回應。

    最後一次帶她去看日落時,那身曾讓江山撼動、武林波瀾四起的淡漠身影已無法走動,彌夜抱著她,靜靜坐在沙丘上直到深夜。

    共度時光,恰是一年整。

    一年可以發生許多事情,江山更迭,皇權易主,江湖沉浸於最黑暗的屠戮與殺伐中,唯有遠離烽火硝煙的此處無紛亂無恩怨,只剩冷清石室裡無聲相伴。

    一年,他漸漸習慣叫她丫頭而非晴煙,漸漸明白許多菜並不是她所喜歡的,而是當年如玉仙臨世的女子最愛,漸漸從她的囈語和斷續呢喃中知道了遠在萬里之外的那個人,韋墨焰。

    江湖霸主嗎?確是人中之龍,天之驕子,難怪可以手掌乾坤腳踏,皺眉便是山河動盪,冷笑便是生靈塗炭。

    沒想到她盡負傾心的竟然是那樣一個染滿罪孽的修羅戰神。

    「丫頭,一年了,你還是執拗非要回去?你看那顆星所示命軌,它正漸漸脫離湮滅的宿命重歸明亮,你可以活下去的,為什麼要飛蛾撲火自尋死路?」指著西南蒼穹一點黯淡星芒,彌夜有些疲憊。懷中許久不曾說過話的女子眼神麻木,瘦骨嶙峋的背靠在他胸膛頗不舒服。

    夏傾鸞並沒有絕食,她一直努力逼自己活下去,然而,越來越差的精神狀態讓她無法嚥下任何食物,這幾日竟是連水都喝不下幾口了。曾經她鍾情一人獨自行走的無憂無慮,不必擔心被誰背叛,不必因為與誰分別撕心裂肺,如果不是韋墨焰的出現,她會化身冷漠殺手永遠永遠沒有弱點地活下去。

    因為他的存在,她不再無懈可擊,滿身滿心都刻滿畏懼和擔憂,背負所有。

    「究竟你有多在乎他,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忍不住,彌夜還是開了口,本來他是不想提起那個人的。

    蒼白近乎慘白的枯槁容顏漫上一絲莫名笑意,努力動了動手指,正觸到腕上赤鸞【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五章人如棋子夢如真章節】。

    他說那道疤像只鸞鳥,像她一樣,而後他在自己腕上刺下墨染鳳凰,不言不語,默默地告訴她那份感情的深遠、不可逆改。

    在他眼中,她是夏傾鸞,不是懷揣玄機的月老徒弟,也不是絕色名妓的女兒,更不是用來爭霸江山的一枚棋子。

    那些過往她以前從未深思熟慮,而今想來,兩人磕磕絆絆攜手兩年之久,有過冷眼對峙,也有過刀劍相向,更有過相愛相殺,看起來總不像能夠相守一生的人。可就是這樣兩個人彼此許諾今世不離,生則並肩,死則同眠,絕無毀棄,將自己生命與活於人世的意義烙印在對方掌心。

    愛到極致酷烈,所以才殘忍糾纏。

    蒼涼的笑顏讓彌夜心涼如水,他明白,自己終究不是夏傾鸞的歸宿,哪怕能給她生機的人只有他。

    輕吻在月華下悄無聲息,她髮鬢的柔和,眉間的氣息,所有一切都讓他好奇而貪戀,與傳承自別人記憶中那個溫柔靜美的女子大不相同。他是彌夜,而給他有關阮晴煙記憶的人,是伊圖。

    他們,不同。

    「丫頭……」

    無生無死,無悲無喜,夏傾鸞木然感受來自既不陌生也不熟悉的男人緊緊擁抱,透過淺色髮絲看向高懸明月,一絲一縷,好像有些陰雲纏繞在那裡。

    什麼都不重要,什麼都可以失去,支撐她活著的唯有再見那人一面的執念。

    這些都看在那雙清澈的碧色眼眸中。

    「我本以為你會忘了他,哪怕只是一點點動搖,那樣我便可以佔據一角慢慢走進你的宿命中。可是就像伊圖對我說過的,命運之軌並不容易改變,即便你的主命星並沒有湮滅,與他的距離卻從未更改。」撫著嶙峋脊背,彌夜微微心疼,這一年眼看她憔悴枯槁下去,已經幾次忍不住想要放手,而這次,他終於下定決心。

    「帶著異夢石回去見他我給你半年時間,在你的命軌徹底被他吞沒之前回來,一切還可以挽回。」他知道夏傾鸞最後的願望是什麼,既不願眼睜睜見她被韋墨焰過於狂烈的光芒毀掉,也不願她鬱鬱寡歡一步步將自己推向死亡,那麼只有一個辦法。

    攬著無力的肩膀,彌夜眼中罕見地黯然:「丫頭,你不是想要為他鑄劍嗎?拿著異夢石去南疆,火神教聖壇是唯一能煉化異夢石的地方,等鑄好了劍交給他然後立刻回來……再陪我十年,十年之後,當你的命星與他距離再大些時,我會不惜一切為你們改變命軌。到時要去要留盡隨你意,我絕不插手。」

    虛弱身軀劇烈一顫,彌夜知道,她,終於又活了。

    從漠北回來後,韋墨焰如變了個人似的,再不提四處尋找夏傾鸞之事,反倒是比以前更加嚴酷地血洗敢於挑戰破月閣的一切勢力【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五章人如棋子夢如真章節】。

    閣中子弟都道是閣主死了心放棄那段本就不被看好的姻緣,唯有紫袖愈發擔憂。

    因為看他太久太久,所以沒有人比紫袖更瞭解他的心思,一系列變化並非他斬斷情絲的證明,正相反,他這是真的陷入魔障再不回頭了。那些過度的血腥將會把他變成徹頭徹尾的殺戮之神,或者魔,如果真的有神存在,那麼他一定身負著足以令他魂飛魄散的巨大天譴。

    在他腳下堆積的屍骨高高聳起,正是踏著這些屍骨他才一步步走上頂點,冷眼看這世間愛恨恩怨,嗔癡貪念,為了那個消失不見的女子血洗河山,一念成魔。

    紅弦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嗎?那誰來拯救他,從魔障之中?

    唯一能解除他魔障的人是紅弦,而不是她。

    「從今天開始,任何人,不許再提夏傾鸞這個名字。」

    那日他登閣垂首,目光清冷,風華絕世背後掩不住一身戾氣,將有關紅弦,有關夏傾鸞,有關他素年深愛的一切統統抹殺。

    不這麼做,他無法活下去。

    那一刻從不怨恨於人的紫袖頗有些怪師父不近人情,好好的一對兒人中龍鳳竟是被逼著兩散,天下江山所浸染殺戮皆因此而起,便連著韋墨焰這一生也都毀了。

    可是怪又有何用?既已發生,無可改變。

    望一眼冷漠玄衣如鐵,忍不住肺腑又是一陣劇痛。她的病再拖不下去,怕是大限之日將近,該還命於天了。

    「墨焰……」

    倒下前,那襲總是溫柔笑著的堇色身影輕喚,而議事堂中那人並未抬頭,終究是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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