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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鴻蒙無覓枉癲狂 文 / 白焰

    江湖之所以成為江湖,便是因著無人興風作浪也會有波瀾潮生,總無寧日【江山不若三千弦43章節】。

    重華門散,離教被滅,破月閣一統武林,閣主韋墨焰登位武林盟主,自此腳踏江山袖藏天下,無人可及,動盪了進二十年的江湖終於迎來完整之時。刀光劍影中穿梭多年的人們都道,可算迎來了安寧盛世,卻只有獨具遠見之人說,這不過是又一場混亂蟄伏。

    人心若從安逸陡然落入絕境,必是要毀傷的。

    蘭陵城外令人畏懼的七重朱閣死寂多日,裡裡外外掛著的大紅紗幔仍未摘除,好像等著誰來再續那場未完的婚禮。

    裙角拂灰,滿地枯葉悲愴,寬廣閣樓前白壁石台之上,墨色身影靜如磐石。

    他那樣坐著一言不發,已經是第四天。

    睥睨天下的王者一生孤傲,要怎樣的重創才會使其心枯如此?怕那是撕裂天地湮沒凡塵般的滅絕之感吧,他的世界,已然坍塌。

    堇衣女子眉間涼絕,衣袂捲起落葉如雪。

    「墨焰……」低低開口,目光凝於杯盞的那人仿若未聞。

    心如刀絞,他們是一樣的。他為再次失去那抹素顏清淡,她為見他心陷哀牢不得掙脫而魂斷。

    愛者,易淪癡惑魔障,離於愛者,方可無憂無枉。

    而這朱閣中活著的淨是些唯情作食的癡者,追隨的,默戀的,求不得,捨不得,總無一人能勘破情天笑看凡塵三千。

    滿地空了的酒壺東倒西歪,落腳處儘是杯盞碎片,縱是千杯不醉,這樣喝下去也會傷身的。紫袖不知該如何相勸,俯身拾起矮桌上狼藉,看到他手上幾道被銳利瓷片劃出的傷口時不禁心裡一痛。這般失了心似的,與往時紅弦行屍走肉有何區別?

    「我相信她會回來,你更應該相信才對【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四十三章鴻蒙無覓枉癲狂章節】。」輕輕撣落墨色衣衫上枯死黃葉,裂開的碎片打著旋兒沉於地面。秀眉溫婉,撫著韋墨焰手背上道道結了痂的傷痕:「你只想著她無故離去,卻可曾想過她為了什麼?紅弦情至深絕不亞於你,若是你這般自損厭棄,待她回來時會是何等傷痛?」

    沉靜多日,那張麻木面龐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啞然冷笑:「不管為何,她終是離我而去。我說過會守她一世,任何險阻障礙都有我來清除,她不離,我便不棄。可她還是走了,不留隻言片語。」

    「師父那般態度,你能要她怎麼回應?會令你為難的事,便是死她也絕不肯做,而你卻要一而再再而三猜忌她的心意。墨焰,你忘了掌心那把流砂?握得太緊,結果只能是一無所有。」

    同樣視他為生命,紅弦的心思她最是懂得,那個不善言辭卻比他更倔強的女子,定是為他好才會悄然離去。

    他們的眼中所謂愛並不相同,在紅弦看來,若是愛至深處便該以他安好為所求,寧可遠赴天涯海角從此再不相見,只要他無殤便是一切。而在韋墨焰看來,唯有生死相伴才是他想要的結果,看似坐擁天下的亂世王者,其實除了戀入骨髓的那人外一無所有。

    天地間歎息淒涼,一場場因果是誰的錯?都為彼此,都作情殤。

    「若是她不再回來呢?你要在這裡坐上一輩子還是乾脆自絕而去?多少人在看著你等著你,你要讓他們絕望而死?」

    氣血瞬時翻湧,沉重夾雜無力的咳聲一陣猛過一陣。紫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龍芯果的效力終是抵不過心態變化,紅弦拼了性命為她延長的陽壽,看來是上天格外開恩留於她為這二人再解心結的吧。

    漠然的身影仍是不為所動,抬起酒盞一飲而盡,眼中霜雪堆積滿溢。

    「她一定會回來。」指間玉盞驀然碎裂,又在傷痕斑駁的手上留下幾道傷口,血色殷殷,「便是翻遍寰宇每寸土地我也要找到她,哪怕只得到白骨一堆,百年之後,仍是要與我同眠一穴,死生不離這,是她答應過我的。」

    區區執念,如此可怖。

    紫袖絲毫不懷疑他所說,也許不久後便會傳出荒唐命令,掘地三丈,舀盡懸河,只求一人影蹤。

    罷了,隨他,至少好過現在這般坐著等死。

    「少弼。」冷冷一聲呼喚,一直在不遠處守候的太微堂副堂主立時欣喜若狂,以絕難想像的速度躍至二人身前。

    玄色身影氣息陡變,尚來不及驚詫,人中之龍重歸,目光冷冽。

    「屬下在。」身體已先於思緒有所動作,目中熾烈近乎狂熱,少弼單膝跪地,如若仰視天神一般凝看那襲傲然身姿。

    「傳令十二分會排查各自勢力所屬,一人不可放過,若有消息即可上報。另外你再去趟姑蘇畫廂,告訴姑蘇相公,想入破月閣的話,十天內將傾鸞去向查清。」

    「屬下領命!」

    「紫袖。」身側女子有些出神,竟一時未反應過來,待到他第二次呼喚方才清醒。

    他要問什麼,卻是早猜到了。

    雖說所得甚少,她依舊答的認真,比他想問的更加詳盡:「我已經找到了師父,但並沒有得到紅弦消息,只知道她在離開的前兩晚曾與師父見過面並答應了什麼,也許這就是她離去的真正原因。」

    或許是答應祖父再不見他,或許是迫於壓力不得不離去,又或者,是祖父將她帶往何方藏了起來。

    然而他知道,祖父那裡絕得不到任何線索。

    「師父還說……」略有一絲猶豫,紫袖不知那句話該不該講出來。

    「但說無妨總不至比現在的結果更糟。」

    刻意壓低聲音,堇衣女子眼中一澀:「師父說,若是她一個月後仍未回來,那麼,便忘了她吧。」

    一個月,那是無涯老人計算過艱險中夏傾鸞能捱過的最長時間,超過,只能說明她已不在人世。

    「是嗎……」沒有任何意料之外的震驚,韋墨焰淡淡看著滿手的傷痕語焉不詳,「月影,我並不想與祖父為敵。」

    可若夏傾鸞真的因此有個三長兩短,他不確定自己會再叫他祖父,甚至……

    從不信天命危言,如今卻比誰都希望天祐長遠,能保她在自己尋去之前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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