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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五章 默語華顏驚天變 文 / 白焰

    「我以為你會阻攔【江山不若三千弦15章節】。」

    「你要做的事,我什麼時候拒絕過?」

    「前日還……」潮濕密林中,走在後面的絕美男人欲說還休,額前細密汗珠帶著微微喘息,間或幾聲輕咳。

    聽得咳聲,前行的黑衣少年皺眉回頭:「怎麼?」

    「沒什麼,不想與你爭。」淡淡搖頭,萬俟皓月不禁為自己的表現感到好笑。他本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偏與觥說話時總像個凡夫俗子。

    你本來就是個凡夫俗子。如果說出來,觥一定會這麼反駁。

    隨身帶著的秋香色汗巾已被汗水打濕,他的身體本就不好,這番在泥濘難行的山間行走消耗了太多體力,竟隱隱有些力疲。正想要抹去汗水,冷不防乾燥潔淨的一方素帕貼於額上,隔著單層絹帛隱隱透來掌心溫度。

    避開墨黑衣袖遮擋,向來麻木的年輕面容上帶著平和而無奈之色:「自己擦【江山不若三千弦15章節】。」

    「不知還有多遠,是否能趕得及。」接過素帕輕拭,之後隨手放在了風逸大袖之中,萬俟皓月眼中偏偏擔憂盡落對面少年心底。

    被毒王逼著離開谷後,一直沉默的萬俟皓月忽然決定要返回,而觥不問半句,拉著他又踏上往回走的路程。相處這麼久觥很清楚他的脾氣,雖不會去想什麼大義世理,但朝夕相處的恩師有難,再淡泊的性子終是於心不忍,何況他本就是個溫柔且念舊情的人。

    「如果真的是韋墨焰親自前來,就算我拼盡全力也是凶多吉少。」

    「若是他親自前來倒好,至少說明不是為了報昔日之仇,那樣高傲的男人很少親自出手對付敵人。」萬俟皓月望向前方,密林繁盛遮住了目光,根本看不到山路盡頭藥園的情況。

    韋墨焰是個惜命的人,不是說他怕死,而是指他不會將自己置身於不必要的危險當中。想要清剿毒王谷並不難,一群不擅兵武的谷中之人怎會是破月閣一眾強者的對手?只要他想,根本沒必要親自出現。

    而他不出現的話,也許毒王谷還有一線生機。

    走在前面的觥忽然停住腳步,下意識把萬俟皓月擋在身後:「不對勁。是煙的味道。」

    毒王谷內藥草蓬生,許多奇珍樹木都極易引燃,是而平日谷中之人生活做飯都相當小心,此處距離居住的竹屋十分遙遠,說起來不該有燃燒釋放的煙味才對。

    精緻淡雅的面龐有了一絲急迫,他忽然想到谷口捍衛著毒王谷安全的石陣,想要硬闖是不可能的,那麼逼谷中的人出現唯一方法就是……

    放火。

    「糟了,觥,立刻趕回去!」萬俟皓月臉色一變,越過前方黑衣少年身邊急急奔跑,用這一生從未有過的速度。

    略微遲緩的少年臉上漫過一縷黯然,他這般無異于飛蛾撲火,倘若韋墨焰真的在,面對深不可測的對手自己根本無力護他周全。

    只是,無法違逆他的心願,任性,從不估計旁人感受。

    麻木而帶著些許冷魅的年輕面孔浮上淡淡苦笑,想他而立之年的人卻要被個年輕人牽著鼻子走,最無奈的是根本無從拒絕,這半生真是白活了。

    罷了罷了,誰讓自己放不下他,最壞不過一死,能與他同死倒也未必是壞事。

    足下如風默默追趕跑遠的清瘦身影,幾處荊棘作對一般撕扯下刮在上面的衣料,風聲中,掛於銳利尖刺頂端孤零零搖擺。

    其時火勢尚未燃起,毒王谷口的石陣乃是當年月老親手布下,想要進去難如登天,而面對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巨石,堆積起的草木燒了很久也只是濃濃煙霧而未有絲毫進展。

    韋墨焰沒有立刻對毒王下手,他要那雙瞎掉的眼睛看著,看那些人如何因其而死,看毒王谷如何成為絕跡的傳說。這是他的報復,不殺,卻比死更煎熬。

    添草放火這種事自然是九河來做,近處看著殺戮一步步走來令他興奮不已,眼中光澤逐漸發狂,拾來的枯木乾草一股腦都要投進火堆之中。

    驀地一聲破風嘯響,閃著幽光的銀針斜斜貼著頸間劃過,突如其來的變故令九河下意識向後退去,眼中訝然神色不盡。他並未看見是誰出手放的暗器,但這等速度與力道精準絕非尋常人可使出,一年前來毒王谷時遇到的人登時闖入他腦海。

    是他,那個陰冷麻木、行動快如鬼魅,極具爆發力的黑衣少年。

    倒吸口涼氣,九河迅速退回到馬車附近,低低提醒其他人守好馬車。對方的實力在他之上不止一點,一個不注意很容易使其有機可乘,毒王谷之人少不了劇毒奇毒,哪怕一道皮肉小傷也會致命。

    隔著車窗,冷肅的玄色身影已經看到發生的一切,薄削唇角抹上冷笑。

    不怕他來,就怕他不來。夜曇公子萬俟皓月,那是反向威脅毒王的絕佳棋子,有他在手中毒王又怎會拒絕救夏傾鸞?谷前放火的真正目的正是在此,且一切如他所預料般接連上演。

    茶白色衣角被風揚起,清晰眉目如畫似月,飄逸若仙,清雅溫潤的精緻容貌亙古不變,玉雕浴火一般從赤炎中走出。

    「韋墨焰,毒王谷與你素來無怨,若是因當日我強娶鸞兒一事令你記恨,那麼也該是對我而非毒王谷。」金玉珠潤之聲平靜淡然,然而倚著黑衣少年站立的身子,卻已經近乎脫力狀態。

    他的身體,是真的瀕臨極限了。

    觥不言不語默默地撐在他身後,抵在背心上的手掌分明感受到極力壓制的顫抖,並非畏懼而是來自虛弱與痛苦的顫抖。萬俟皓月體虛為隱疾,如不是過於劇烈的動作不會導致這般羸弱,方才一陣疾行對他而言實在過於牽強,以至到了敵人面前卻要靠觥才能強裝無事。

    棋子都已擺出,棋局便是這偌大的毒王谷,而賭注,是彼此最為重要之人的生死。

    他唯一深愛的女子,毒王唯一的徒弟。

    曾於血海中揮劍殺伐仿若戰神的修長身影再次出現,臂彎中沉睡的,是令萬俟皓月頓時面白如紙的熟悉華顏。

    「鸞兒!」幾欲站立不穩,那聲呼喚卻清晰可聞,穿透歲月迷霧、撕裂波折輪迴直到遙遠的從前。

    勝雪白衣入目的剎那,觥已經猜到,這場爭鬥,他又是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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