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井離鄉,跋涉千里,萬俟皓月違背了毒王谷不與世事的諾言來到江南,在這片水鄉澤地盤亙數日,為的不只是瞭解萬俟世家滅門真相,也為了她而來【江山不若三千弦24章節】。
如果事情真是破月閣所為,連帶著觥的仇恨,他會選擇用自己的方式進行報復——摧毀破月閣,親手阻止韋墨焰一統江湖的野望。但他不會傷害夏傾鸞,而且他相信,她也不會幫助韋墨焰對他出手。
只是千算萬算他不曾算到,韋墨焰先一步向他宣了戰,用最激烈也是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方式。
如果說夏傾鸞是迫使萬俟皓月踏入武林紛爭的原因,那麼,聰明的破月閣閣主充分利用了這一點在進行挑釁,故意讓他看見深信不疑的小鸞兒與之親暱曖昧,將他所有混亂黯然收入囊中,佔盡先機。
「萬俟公子不在毒王谷養花製藥,千里迢迢跑到蘭陵來做什麼?」牽著的手依舊不肯放開,劍眉低揚,冷傲之色赫然。
「無他,求一答案而已。」迅速收斂起心中波蕩,萬俟皓月在最短時間內恢復平靜淡漠,臉上仍是一層不變的清雅與神秘。
最不該出現的人出現在面前,夏傾鸞心中不祥預感愈盛,看向韋墨焰的目光多了無法言喻的懷疑:「你做了什麼?」
「什麼都沒做【江山不若三千弦24章節】。」
他知道萬俟世家的慘案,更知道江湖中都認定是破月閣所為,若按常理推想也確實如此。然而離開毒王谷後他並未對萬俟皓月等人出手,想來是有人瞭解他們之間的矛盾從中挑撥,妄圖借毒王谷之手削弱破月閣前進趨勢。
這些事隻言片語即可說清,但他並不打算那麼做。
從韋墨焰身上無從得到回答,夏傾鸞只好寄希望於萬俟皓月:「月……萬俟公子此番來蘭陵的目的為何?可是毒王谷出了事?」
「我為何而來,想必韋閣主更清楚。」清亮略帶陰柔的聲音有些不自然,目光,刻意避開她的臉。
果然是他做了什麼。夏傾鸞狠狠甩開緊握的那隻手,抬頭直視韋墨焰,眼中怒意分明。
「你答應過我不連累無辜,為何還要傷害毒王谷的人?」
出事的不是毒王谷而是萬俟家,如此大事她居然不知,萬俟皓月聽在耳中,心裡詫異。他豈會瞭解夏傾鸞閉塞的生活,別說這些江湖風雲,許多破月閣閣中之事她都不甚瞭解,凡是與復仇無關的消息從來都入不了她心中,何況這件事韋墨焰通令全閣禁止任何人對她提起。
明明仇人就在面前卻不肯動手,萬俟皓月的優柔寡斷讓觥頗為不滿,更對引發事端的夏傾鸞這種毫無察覺的態度深惡痛絕。
沒有她,安逸寧靜的毒王谷不會被破月閣所圍,萬俟皓月也不會因她與韋墨焰起了爭執,也就沒有了之後的慘劇。觥痛恨韋墨焰至極,而第二憎恨的,便是毀了萬俟皓月一片寧和風華與世無爭的夏傾鸞。
「何必惺惺作態?破月閣夜襲萬俟世家大肆屠殺,這事江湖中有眼皆見,你們破月閣不是最喜歡殺人放火殺害無辜嗎?」壓抑著激動的冷笑透出深深恨意,如蝕骨之毒。
萬俟家。屠殺。
剎那,澄明的雙眸暗了下去,腳步踉蹌後退,與他的距離生生拉開。
一團鬱結堵在夏傾鸞胸口,她不相信韋墨焰會背著她做出這樣的事,然而卻沒有理由懷疑觥的話,畢竟,他是殺戮無度、冷酷嗜血的破月閣閣主,為獨攬乾坤不惜一切代價的男人,任何別人做不出的事情,他都可以不動聲色去完成。
「真是你做的?」毫無底氣的質問。
韋墨焰面無表情,側過身面向樹下二人:「你們要問的也是這句話吧。」
全天下都想問這個問題,可他偏偏不肯回答,不是害怕承認,而是答案對他來說沒有半點意義。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想要殺他的人不計其數,不差這兩個。他想知道的是夏傾鸞的看法,相信他的許諾,還是相信眼中所見他的狠絕。
耗盡最後一點耐性,韋墨焰拉住夏傾鸞,似是怕她會消失一般牢牢抓緊。
「你說是便是,你說不是便不是。」
她說是,那他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鬼,於她來說毫無信任可言,此生就算再多付出追逐也不過一曲東流水,不若一劍斬斷。
她說不是則代表信任,對他不需任何理由的相信,這是他最想要的回答。約定的復仇與許諾的三生三世白首不離,他統統會為其實現,江山如畫,卻抵不過她一言一笑一風華。
等待如涅槃般漫長煎熬,無論是對韋墨焰,還是對萬俟皓月來說。
本與她無關之事卻要由她來做個決定,一面是三次救命之恩的萬俟皓月,一面是約定相守至死的韋墨焰,哪一個都是她生命中極為重要的人,重要到可以捨棄自己的性命換得他們安好。
蒼白素顏猶疑不定,目光幾度輪迴於兩個男人之間,要做決定,比殺了她更痛苦。
「萬俟公子,」最終,她還是放開緊抿的唇線,面對曾經無數次給她活著勇氣與溫暖的人,字字如珠:「此事是否為破月閣所為我定會全力查清,十日之內必當給公子答覆。今日還望二位不要多加為難,若是還不解氣,傾鸞願承君之怒,要殺要剮絕無怨言。」
清俊如魅的面容掠過一絲失望,萬俟皓月沒有想到她竟會擋在韋墨焰身前,她的心,真的已經歸於他了麼?說什麼怨恨怒火,便是滔天之仇,他又怎麼捨得對她下手?
俗世紅塵中唯一讓他留戀的女子。
「既然紅弦姑娘都發話了,我又怎能繼續逼迫。西城郊陶然居,萬俟皓月隨時恭候大駕。」一脈清冷,瘦削的身影轉身離去,清晰的眉眼低垂晦澀,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月……」想要叫住他說些什麼卻又覺得無從說起,夏傾鸞把話頭嚥回腹中,空前的失落與悵惘縈繞難消,心底好像有什麼東西一去不返。
她傷了最關心她的人。也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吧,回不到雲淡風輕同賞共飲的寧和歲月,回不到有人等候的碧水長天。
「傾鸞。」一陣氣悶,有人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她,耳邊細語如絲,「只要你相信我就夠了。」
嘶啞的笑聲冰冷,韋墨焰的心狠狠一沉。
「你是想逼死我?明知他於我有恩還要步步為難,就算人不是你殺的,結果也定然與你逃不了關係。」夏傾鸞麻木地搬開他的雙臂,他的懷抱已經不再溫暖,裡面只有陰謀與欺騙,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