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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九章 歸路各有相思事 文 / 白焰

    數日之內,破月閣十二分會人員動盪,不少子弟因為臨時被抽掉回蘭陵城導致各地空守,幸而各門派聯盟也出於某些原因滯留雙天寨附近,既不能南下圍攻又不能回調清剿分會【江山不若三千弦19章節】。

    聽聞消息,紫袖總算舒了口氣。如果聯盟門派真的攻過來,眼下的破月閣根本沒有防禦之力,派出去追趕閣主的人至今杳無音信,也不知道是途中遭了埋伏還是那邊有什麼狀況。沒有韋墨焰,破月閣便如同風中累卵,搖搖欲墜。

    「似乎是毒王谷夜曇公子攔下了那些人。」議事大堂裡,沈禹卿等幾位堂主副堂主眉頭深鎖。

    「萬俟家一事尚未查明,如果夜曇公子認定是閣主所為,出手阻攔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少宰側著頭,卻怎麼也想不通紫袖這句話的意思:「萬俟皓月應該站在重華門一方才對,怎麼反倒要阻止各門派的圍攻?」

    倚在書案前的修長身影淡淡開口:「為了親手報仇。」

    華玉追蹤夏傾鸞時曾與萬俟皓月打過交道,那個風華絕世的神秘公子雖不擅拳腳,眼中深邃卻非常人可比,當是個不遜於閣主的聰慧人物。不過若說他想以一己之力撼動整個破月閣,未免有些托大。

    「不管怎麼說,能拖住聯盟門派南下的攻勢對我們而言是絕處逢生,以後他想要報仇也好作對也罷,至少現在有足夠時間等閣主來【江山不若三千弦19章節】。」眾人已經習慣韋墨焰不在時聽命於紫袖,不只因為她的地位僅次於閣主,其果斷老練的行事風格也備受信服,能力上絲毫不遜於閣內其他男人。

    正待細論,門外急促腳步聲直闖而來,負責通信的天市堂子弟滿頭大汗衝進了議事廳。

    「回來了!閣主回來了!」

    淡雅的胭脂香氣瞬間掠到門前迴廊,遙遙望去,玄色與紅色交錯身影一前一後,眼看就要到閣樓之前。

    高懸的心落地,連日緊張後終於盼回了那兩人。

    人馬行至閣前平台,韋墨焰抬起頭,二層迴廊上堇衣翩躚,裙角輕蕩,熟悉的身影已經匆忙轉下樓梯直奔而來。

    「可算是回來了,你不在這幾日情況有變,派人出去找你——」話未說完,馬上躍下的人不由分說拉起堇色衣袖中纖細的手腕輕叩脈搏,一身厚重深沉的氣息冰冷肅殺。

    脈相凌亂虛浮,便是不懂醫理的人也立刻可知這是重病之表,如此羸弱的身體竟然還敢日夜操勞奔波不斷,無異於自尋死路。

    有他在,何必拚命到這般地步?

    韋墨焰不知道該怪罪於誰,是她的一廂情願咎由自取,還是自己的冷酷淡漠負心薄情?

    年年歲歲,暮暮朝朝,紫袖總是悄無聲息地陪在他身邊,比任何人都堅定可靠。她從不曾索取什麼,地位,名分,好像為他付出本就是天經地義,為了他的復仇之路、王者霸業,就連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顧,論付出,不知道多出夏傾鸞幾翻。指腹為婚,師命之言,因著他的自私全都化作泡影付於流水,可她連半句抱怨都沒有,就這樣一直溫婉地站在他身後,為他染血,為他殺伐,而他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卻刻意忽略。

    直到將要失去的緊迫逼近眉睫,他才忽然感到不捨,那個知冷熱明是非的溫良女子早已經深埋心底,不是愛,卻斷不能割捨。

    「今日起紫微堂交由華玉打理,你也不必再做什麼堂主。」清冷依舊,然而直視她的雙眸中第一次流淌著溫柔。緊隨而來的幾人聽得此話不禁面面相覷——紫袖是閣內地位最高的部下,一向都是與閣主最親近的人,緣何忽然要卸去她的權力?

    其他人雖是迷惘,紫袖卻隱隱明白了他的用意,再看向夏傾鸞,刻意收斂表情的臉上不知悲喜,只是眼底那抹蕭索冷寂騙不了任何人。

    輕歎,可以不動聲色取人性命的弦殺,骨子裡仍是丟不下良善二字。

    「這身體再調理也是無用,何必浪費時日。」

    「多活一日是一日。安心養病,其他的事不必勞心。」紫袖越是表現得毫不在意,韋墨焰就越難釋懷,她的平靜只會讓他感覺更多虧欠。

    凡是他的話定然說一不二,再爭辯亦無用,紫袖只能默默點頭。

    「其他事稍後再說,我送你回去休息。」

    穩健身影攙扶著面色不佳的紫袖往閣內走去,再不看半眼身後孑立的紅衫女子,夏傾鸞交過馬,忽而不知所措。該跟在他們身後做個突兀的陪襯,還是該遠離那兩人自生自滅?一個是人中之龍,一個是九天之鳳,光華流轉如神仙眷侶,那般立於雲巔的出色人物,本不該有所玷污。

    何況,紫袖於他,重要到可以停止重掌霸業的腳步,甚至對自己冷言相向。

    「堂主?」少宰從沒見過夏傾鸞這種表情,恍惚失神,黯然酸楚,如尊丟了生氣的木雕。

    「我沒事。你們先回去,我想到河邊走走。」

    雖是擔心,少宰卻知這時不該給她徒增煩擾,只好默默退下。

    蘭陵河岸淺草沒足,微寒中白霜蒼蒼,河面吹來的冷風夾著秋日特有的味道,熟悉卻難使人流連。

    當日便是在這裡,紫袖告訴她自己時日無多的秘密。

    換做別人癡戀韋墨焰,夏傾鸞絕不會多管閒事催他逼他,可紫袖不同,她的溫柔和善在殘酷森冷的江湖中是唯一能令夏傾鸞感到親近信任的,如何能眼看著她受傷心碎?

    葉落盤旋,被窺視的感覺又一次襲來,與在南疆深林時完全相同。夏傾鸞暗中拉緊赤情,冰冷的細線勒在指尖,千年狐筋與淡漠骨血的寒氣籠於掌心,隨時隨地等待著食肉啖魂。

    「出來吧,一路從南疆跟到蘭陵卻不出手,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不遠處茂密綠楊枝葉顫動,看似瘦弱的身影無聲踏落漫漫草地之上,看不出年齡的面孔有些激動,原本收斂的氣息忽而凌亂。

    「你是……」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夏傾鸞眉間遲疑正濃,對面男人黑眸中一閃而過的紅色妖光把記憶帶回了遙遠而晦澀的過去。

    曾有這樣一個男人抱著她哄著她,帶她四處遊玩,在喧鬧的街市上給她買飴糖,在人煙稀少的荒原上背著她奔跑,守她護她,如同珍寶。

    幾番喉頭梗咽,干唇囁嚅,男人只說出了三個字。

    而這三個字足以讓夏傾鸞鬆了赤情,放下所有戒備。

    「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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