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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赤鸞金凰樽前事 文 / 白焰

    「已經結束了?」

    送雲衣容回到房間後恰好見到夏傾鸞往樓上走,紫袖急忙叫住,「沒事的話陪我走走吧,這幾天總在閣中,悶得有些透不過氣【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四十九章赤鸞金凰樽前事章節】。」

    夏傾鸞沒有回答,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這月餘你不在閣中,所有人都沒少吃臉色,七層的閣樓都快被他給踏平了。」便是病著,紫袖的舉手投足間也不乏名媛風範,幼年受到的良好教育給了她溫婉平淡的性子,傳承自百越王族的高貴氣質在漫長的時光中並沒有蒙塵。

    「那日事出突然,不成想連累紫袖堂主受傷,現在可有好些?」即便不提名字,夏傾鸞也能立刻猜到「他」是指誰。有關他的事,尤其是他與自己之間的事,半分也不想提,乾脆轉了話題。

    「我的傷並無大礙,不過是陳年舊病偶爾復發。時日太久,這身體也不行了。」

    紫袖說的淡然,卻在夏傾鸞心中掠過一絲陰影:「病得很重?」

    「在青樓裡摸爬滾打一整年,期間尋死覓活忘記了有多少次,能熬到現在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江山不若三千弦49章節】。這幾年,應該算是老天補償給我的吧。」

    百越雲家是當地王族之後,亦是與姑蘇韋家世代交好的氏族,當年韋家遭人所害一夕傾塌後,為了防止雲家出手干預,那一夥人竟然連著雲家也屠了個遍。

    雲月影沒有韋墨焰那麼好的運氣與能力,雖然免過了一死卻被賣入最底層的青樓為妓,一邊忍受去往迎來男人們的蹂躪,一邊想盡辦法結束自己的生命。自縊,割腕,服毒,投河,凡是想得到的她都試過,可惜閻王殿的生死簿上還沒有她的名字,任是如何折騰依舊活了下來。

    一年後,當韋家舊部發現她並送到夕落山投奔韋墨焰時,她已經傷痕纍纍,病患滿身。

    「當年我一心尋死不得,再見到他後想要愛惜自己時卻又發現,壞掉的東西沒有那麼容易修復,尤其是人。若不是想要再多陪陪他,也許早在離開煙花之地時我就已經死去了。」

    「他若負你,便是連蒼天也容不得。」雲家因蕭家而罹難,原本他韋墨焰就欠紫袖雲月影許多,一個女人連最寶貴的貞操都被奪走,剩下的也只不過是一場情癡一絲執念,如果連這些都沒有了,還有什麼能支撐她活下去?

    夏傾鸞自認不是什麼好人,卻也沒有狠心到以看別人痛苦為樂的地步,紫袖身上雍容華貴、宛若后土的氣質一直是她所仰慕的,她總覺得,只有這樣抬手可取人性命,低眉亦能華光四射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沒有厭煩更沒有嫉恨,自己是什麼身份她從未忘記過,人中之龍,自有尊傾之鳳相伴,而不是臨淵的一隻孤鴻野鳥。

    淡淡的輕歎撩碎沉默,紫袖突兀地拉過夏傾鸞的左腕,紅色刺青在白皙的皮膚上極為顯眼:「他對你用情至深,你不可能不知道。」

    少見的強硬讓夏傾鸞有些茫然,紫袖很少會說這種帶著逼迫意味的話。

    「我們自幼相識,單是陪在他身邊的時間算起來也有八年了,我從沒見過他如此在乎一個人,而且是女人。師父曾說過,他的命硬,性子更硬,就算是對待至親也一樣的冷定如鐵,從不會為任何人改變自己的意願。可是,自從你出現後一切都不一樣了,原來他也會笑,也能如常人般溫柔地望著一個人……」

    「紫袖堂主,」夏傾鸞生硬打斷,她不想再與韋墨焰這個名字有所糾葛,「我入破月閣的目的是報仇,而他的目的是奪回盟主之位。他有能力為我殺人,我則有玄機助他得天下,我們的關係不過是互相利用,搾取彼此的價值,僅此而已。」纖細的手腕收回,鸞鳥隱沒於袖中再不得見,「況且,能配得上他的人世間只有一個,他眼中也只能凝視一人,他欠下的債,太多太多,多到守護一輩子也還不清。」

    「原來你在意的是我。」夏傾鸞所說的人是誰不言自明,紫袖從未想過,橫在他們二人之間的阻礙竟然是自己,不由得苦笑:「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你只想到對我不公,可曾想過對他是否公平?雲家的劫難自有定數,我所經歷的悲苦也並非他的罪孽,於我,他沒有半點應付的責任。紅弦姑娘,他確實是我這一生唯一愛過的人,正因為如此,我才必須成全他的真心。畢竟我……」明亮的星眸忽然暗了下去,夏傾鸞感覺得出,那襲華麗高貴的堇色身影輕輕一顫。

    「我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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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蘭陵依舊沉浸在連綿雨水之中,這場雨一下便是兩天兩夜。

    若有人從蘭陵城驛道北望,也許會看見煙雨之外朱漆高閣上那片沉重的黑色,近一些或許還會看見一張刀削斧鑿般輪廓分明的俊美面容,薄唇色淡似水,幽暗深邃的冰眸中帶著遺世倨傲,淺白酒盞在手,卻出神於遠處那片濛濛的重巒疊嶂中。

    傳說中鬼神般不可戰勝的男人,不過如此冷清寂然。

    近乎無聲的腳步剛踏進門內,黑衣男子頭也不回,酒盞舉過肩頭:「如此美景卻無好酒相襯,著實可惜。不來一杯麼?」

    「要說多少次,我是不喝酒的。」夏傾鸞淡淡道。他總是想要找個人陪他同斟共酌,也不知道這是第幾十次相邀了,似乎自己的回答他總是記不得。

    「我又忘了。」頎長優雅的身姿彷彿隨風而動,側過身斜倚在窗格上:「浮生虛空,不找些喜好填滿零碎的時間,真不知道要如何渡過——便是有酒,有些時候也找不到樂趣何在。」

    殺戮之外的破月閣閣主身上從不帶半點戾氣,一襲輕衣緩袍,一壺胭脂冷酒,一幅雲山景逸。

    素淡身影上前幾步,與厚重的黑色錯落於雕花木窗兩邊,乾淨的白玉酒壺上兩道硃砂淡痕點就出一對兒錦鯉,傾倒時宛若游動,栩栩如生。

    「這是你第二次為我斟酒。」

    「沒有意義的事情不必記得如此清楚。」

    薄削的唇上一抹淡笑燦然:「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這話頭再接下去必然會引到她不想討論的話題之上,夏傾鸞放下酒壺,也循著雨聲向窗外望去。

    「有什麼話直說好了。」韋墨焰仰頭啜飲,餘光打量著較平時更為沉默的絕美面龐。

    猶豫之色在她眼中蕩滌。

    「你打算……何時與紫袖堂主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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