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槐江二嬸說到這裡,情不自禁地哭起來,「現在老伴不見了【師道官途271章節】。」
「大媽,你慢慢說。有我尨海聲在,小尨河還塌不了天。」
「大槐樹下要審訊,我以為老伴也在那就過去。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們還說老頭子跑了,去哪個隊伍的司令部去了,逼我們說去哪裡了?還說我們只要不再鬧,他們就放了於槐江和他爸。於槐江對我說,未必天下大黑,要頭頂一個斗大的「冤」字,手提一盞盞點亮的馬燈,去縣裡鳴冤告狀。那些老師字寫得好,我不能再連累他們,就借了馬燈出來。他們就打斷了我的右腿。」
尨海聲聽了,非常地震驚,感到勢態極其嚴重了,下定了決心,「哪怕丟官回家,這事兒我非管不可!」
耿亮押著群眾來了,男女老少幾十人被一根鐵絲牽著鬮。
尨海聲突然想到去年用鐵絲牽著耿兆麟和黃靜槐老師遊街的慘景,傷心的淚痕未乾,慘痛的創傷未平,心靈深處的記憶也隨著時間的推移卻難以淡忘。眼前的一串串繫在手掌的鐵絲和滴滴流淌的鮮血,讓他受傷的心又隱隱作痛。他望著無奈、痛苦的群眾,憤怒了,「為什麼抓他們?誰給你們的權利?」
耿亮說:「近一段農民傳說,外地有個組織,是『五類分子』組織的,要殺貧下中農。貧協的孩子就是他們推下河的。說他們正在向我們蔓延。」
「有沒有證據?」尨海聲進一步問哦。
「只是聽說而已。」耿亮回答。
「聽說了就抓?不需要證據?」尨海聲問。
「我只是遵照黃金槐的意思。黃金槐說是上面領導的指示。」
尨海聲深深地考慮一個問題:為什麼有些號稱完全徹底為人民服務的領導對此類事件不釜底抽薪,反而火上澆油、推波助瀾?為什麼要「水漫金山,生靈塗炭」?為什麼有人趁火打劫,一手遮天,為所欲為?為什麼群眾敢怒不敢言,心有餘悸、談虎色變?自古一來,人命關天,沒有任何證據胡亂抓人殺人,豈不是無法無天?如果不及時制止任其蔓延下去,不知有多少無辜者將被殺害,身為一個黨員,不能袖手旁觀,無動於衷。一種強烈的政治責任感敲打著他的心靈,他決定「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堅決制止這種違法犯罪行為。「你想辦法把黃金槐叫來。」那憤怒之聲容不得耿亮反駁,只要去找。
黃金槐不一會兒騎一輛自行車過來。尨海聲見面就問:「誰給你的權利讓你隨便抓人?」
「因為原黨委機關被衝垮砸爛,換成了『抓革命促生產』臨時領導小組。抓這麼多人,我也是為難,想請示他,可他連電話也中斷了。」
「你身為主任,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為什麼不去制止?」尨海聲問。
「完全知道,也在做工作。我們只是敲山震虎,怕小尨河的五類分子與外面的勾結起來,保證在沒有查清事實真相之前不殺人【師道官途271章節】。我打了那麼多人,擔心有一天上面的領導變卦,可他知道了還罵我是地主階級的保護傘,階級立場有問題。還說小尨河的接-班人要再考慮。」黃金槐萬不得已出賣了那個培養他的領導。
「能不能召開一個會,把基層幹部召來,來一個大發動,下決心制止?」尨海聲建議。
「我們開過會,根本無人來,無人聽。」黃金槐說。
尨海聲又問黃金槐,「要開個會,就在這!你主持,龍書記馬上來,要做重要講話。」
「完全可以,聽說您來,保證百分之百到齊。」黃金槐滿口答應,騎車組織開會。
面對如此無法無天的混亂局面,地方無人過問。龍永圖之所以衝破阻力、挺身而出,是因為他被一個黨員的良知和正義所驅使,從早上到下午,忙碌一天的他來不及用餐,只是讓尨海聲書記到供銷社賣了一條餅乾充飢。
當天傍晚,各大隊支部書記、大隊長、民兵營長、治保主任、婦女主任等通知參加會議的人員提前到齊了,大槐樹下被擠得水洩不通,會場紀律嚴明,鴉雀無聲,一反以往噪雜的混亂現象,會議秩序出奇的好,大家聚精會神地聽龍永圖和尨海聲報告。開創了有史以來會場秩序優秀之先河。
「很多人不知天高地厚,暈頭轉向,為報私怨,餿主意一個比一個高,冤情一個比一個大。冷水潑不得,意見提不得,老虎屁股摸不得。誰摸誰倒霉,輕則丟了烏紗帽,重則挨批挨鬥,坐黑牢,抓辮子,戴高帽,打棍子,一些不法分子乘隙而入,頂著貧下中農的金子招牌,打著階級鬥爭的大旗,高喊造反有理的口號,懷疑一切,打倒一切,氣焰囂張,凶狠而殘暴……」龍永圖的報告過了半個小時,人越聚越多,座無虛席,或坐草地,或依樹木,或蹲或立,全場鴉雀無聲,一片肅靜。
「北京街頭批鬥某同志坐『噴氣式飛機』的照片,蘇聯拿到了大肆攻擊中國的『大革命』,這個教訓是深刻的。」龍永圖站在中間進一步指出:「小尨河近階段發生的抓人、關人的惡件,是極其錯誤的,是違法犯法的。聽說你們抓了一個叫龍大河的,說是他故意將孩子推下河去。還要去抓龍大河,說什麼『女學生』?至今這女學生還不知道是誰?聽說孩子生下了就送人了。早晚有一天會知道那孩子是不是龍大河的!如果他們有罪就要交人民政府依法嚴辦,誰也無權處置。這是破壞無產階級專政,是往老人家臉上抹黑,是犯罪行為,這筆帳在運動後一定要清算的,即使你是貧下中農,也萬萬不能動手,法律規定得明明白白,誰殺人,誰負責,不管他出身如何,殺人要償命的……『今後誰要亂抓人,就要以命償命!』」
龍永圖的報告震懾力很大,尤其是「殺人償命」一句,使不少人嚇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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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永圖講話完畢,尨海聲做總結報告。報告的內容更切中要害,會場上格外肅穆。講著講著尨海聲激動了,張開長長的胳膊朝會場外被抓的人群講:
「因為他們是地主、是右派……怕他們跑了,用鐵絲牽著!看樣子要推到河裡淹死,要推到大槐樹下活埋。這樣下去,不出一個月死屍像放木排一樣,需要拉板車沿河撈屍首,接二連三,水質腥臭,不敢飲河水。這樣下去,一個槐樹林掩埋不了。要不是一個青年將小尨河的事態告訴了我,要不是一書記有意放了人,要不是跑去救人,連一些改造好的右派投進小尨河淹死,連龍大河這樣的好老師都被活埋了!投河、活埋,這是黑暗的舊社會才有的事情。如今在小尨河發生了。據說公社裡的個別幹部參與了,縣裡幹部還有支持的。丟人啊!為了一個落水兒童,為了一個蓄意製造的『案』,差點兒釀成大錯,危害了黨的光輝形象。我希望真正的革命戰士,廣大的貧下中農,要勇敢地站出來宣傳黨的政策和國家的法令。至於被抓的,出逃的,全由特派員根據政策處理……」
尨海聲的講話把人們從瘋狂迷霧中拉回到正義理智的軌道上來,有人說是茫茫黑夜中的一盞明燈,照亮了前面的道路。
「龍大河,證據不足,強烈要求放人!」
「龍大河了誰,那就站出來!不出來是嗎?證明蓄意陷害!」
「於槐江無罪,請立即釋放!」
…………
黃金槐在群眾的強烈呼籲面前,額頭上浸滿了豆大的汗珠子,看了看龍永圖和尨海聲,當場表示:「我們不能以個人感情懷疑一個人,抓一個人。要不是龍永圖書記高度重視,我差點兒為了一個溺水夭折的孩兒再釀成大錯。錯怪了當初跳進深潭救孩子的龍大河老師。這個報告,立即制止了將要發生的殺戮而倖免於難,講出了我們想講但又不敢講的心裡話,但放人的事我們是否請示縣委和市委?」黃金槐的話是想搬出他的大哥——黃龍槐。
「我以我的人格擔保,把他們現在都放了!」龍永圖最後插話,「不管是誰追究,天塌下來我頂著。」
那一群人被解開了鐵絲,釋放了。他們沒有一個願意離去,跪在龍永圖、尨海聲的面前感謝活菩薩。
「哪個龍大河呢?」龍永圖發現這群釋放的人當中唯獨少了他。
「是這樣,所有逮捕的人都放回去了,唯獨不見了龍大河。我們馬上派人去找!」黃金槐說。
「找到他,無罪!讓他好好教書。再一個請轉告何仙舟,她能夠挺身而出救下即將活埋的龍大河和於槐江,並將小尨河的事態告訴了縣委。在這場鬥爭中,她經受了鍛煉,上面已批准她到槐樹園教書。」
黃金槐一再挽留龍永圖吃飯被謝絕了,本次會議的精神像插上了騰飛的翅膀,迅速傳遍了尨城縣,引起了極大的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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