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青天白日,萬里無雲,原本應該忙碌的城市此時卻盡顯蕭瑟。清冷孤寂的大街上不見人跡,偶爾一陣寒風吹過,捲起了地上的垃圾在半空中隨風飄舞。用來增添節日氣氛的聖誕樹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精美的裝飾散得七零八落,被遺棄的汽車大敞著車門,塵土血跡覆蓋了車身。被撕碎的報紙雜誌一地凌亂,曾經美麗璀璨的城市滿是狼藉。
宵禁令最終升級為禁街令,即使是白日依舊無人出門。三三兩兩的喪屍在人類的聚居地附近閒散亂晃,荷槍實彈的警員則隱藏在暗處,既不會引發大規模的正面衝突,又可時刻保證市民的人身安全。
經過了一整夜的奮戰,每個人都疲累不堪。文、武、全、才四個人靠坐著牆角疊在一起,相互依靠著淺淺而眠。洛曉玲躺在走廊的長椅上,頭枕著三姑的大腿,盡可能地讓自己入睡,補充體力。而阮秋生則倚牆而立,雙手環胸,閉目養神。
手術還在繼續,我癱坐在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頭微微揚起,依靠著背後的牆面。面無表情地閉緊雙眼,雖然這一夜折騰的身心俱備,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心心唸唸的人還未度過危機,而外面此刻又是全城戒備,這樁樁件件都紛擾得我頭痛欲裂,叫我如何能夠安睡。
在得知手術中發生意外時,我瞬間明白了為何自己為何會突然心痛難忍,那感覺就好像心臟停止了跳動一樣令全身頃刻間脫力。原來我們的愛比我想像中還要深,深到將對方融入骨血,深到與彼此生死相隨。只是我剛才放棄生命的舉動著實蠢鈍的可以,不管怎樣我都應該相信他,相信他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凶險都可以化險為夷汊。
自嘲地彎起嘴角,睜開眼看向緊閉的大門,他現在在裡面與死神搏戰,而我卻想著輕易放棄,如果他知道了一定又會罵我傻瓜了。我們可以共同地感受到彼此的感受,解讀對方的心聲,就如兩個靈魂捆綁在了一起,他又豈會不知我當時的想法呢。
心思輾轉,想到那些令人厭惡的喪屍,想到酒井隆。如果是林振英,他會怎麼做呢?基於那些喪屍活動緩慢,政府又下了禁街令,所以一時半會兒無需擔心會有市民受到傷害,可也僅僅是一時半會兒而已。它們的思維受控於酒井隆,而酒井隆畢竟還是個有思考有大腦的「人」,如果長時間尋不到攻擊對象的話,難保他不會控制喪屍去做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或者使用其他方式闖進民居。到那時必然再次陷入混亂,生靈塗炭。
而且不論如何,也不能放任那些喪屍如散養的惡狗一樣滿街亂竄。雖然現在到處有荷槍實彈的警員守護民居,但人終究是人,會飢餓,會疲憊,還會有體力不支的時候。如果不盡快平息這場風波,受罪難熬的終將只是人類朕。
可如果此時坐在這裡的是振英,他會怎麼做呢?如果我是他,我又會如何處理?
日頭漸漸偏西,緋紅的殘陽留給世界最後一抹餘輝。蕭落的城市獨顯荒涼,寂靜的彷彿能聽到針落的聲音,荒無人煙的大街上,像是一座被遺棄的城堡,只能偶爾聽到幾聲喪屍恐怖的低吼,還有玻璃破碎的聲音,就連鳥鳴也消失的無蹤無跡。
手術室門前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文、武、全、才和洛曉玲早已醒來,經過幾個小時的休息,已經精神百倍。漫長的手術已經經歷了十餘個小時,就算耐性再好的人也忍不住開始焦躁。
悠揚的樂聲響起,阿武趕忙抱著電話走進了拐角,生怕擾得大家不得心煩意亂。我雙眼直直地望著手術室,眼眸中已佈滿血絲,通紅得猶如一直可憐的兔子。手指不斷揪扯著被血跡污染的衣角,內心忐忑不安。
突然,寫著「手術中」三個字的燈箱熄滅,我猛地站起身,向門前又靠近了兩步。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欣喜,卻又帶著緊張,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那些喪屍升級了。警局附近的住宅大廈有喪屍進入住宅單位,總部讓我們立刻前去支援。」就在我急切地等待著醫生出來告訴我他已經平安無事時,阿武忽然跑到我身邊,無可奈何地通知我剛剛接到電話中的內容。該死的,馬上就能看到頭兒了,卻在這時候出事。
因為激動而好不容易扯出的笑容瞬間收住,我木訥地轉頭看向阿武,見他眼中皆是焦急擔憂之色,便知道他所言不虛。狠狠地擰起眉頭,再次望向手術室,心底的左右為難已經掛在了臉上。你也希望我去的對不對?你說過這是我的職責,我有擔當起保護人類的義務。可是你知道我有多想見你一面?看看你好不好,聽聽你清淺的呼吸。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見我依依不捨地望著手術室,阿武焦急地催促。非常明白你此刻的心情,這樣的決定確實是讓你為難了,可是沒辦法,頭兒已經不能與我們並肩作戰了,現在只有你,只有你才能幫我們了。
眼眶裡慢慢升起了水霧,我深吸一口氣,硬將那些脆弱的水珠逼了回去。再次將視線從手術室門前移開,眼中已經沒有了溫度,看不出喜怒。
「阿貓啊!去吧。有我和你姑丈呢,有什麼事會打電話告訴你的。」三姑疼惜地拉起手我的手拍了拍,這一天我是如何熬過去的她可是坐對面看的清清楚楚。別人休息時我卻坐在長椅上,看似淺眠但根本沒有入睡,紊亂的呼吸聲說明著我異常清醒,擰成團的眉頭告訴所有人我的憂心。好不容易盼到小英手術結束,卻不能陪在他身邊,心裡一定很難過吧。
感激地看著三姑,艱難地點了點頭,後決然地離開,不敢再看一眼,深怕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瓦解。不過這筆帳我記下了!酒井隆,你定會遭到天打雷劈。
黑色的汽車在夜幕中瘋狂地前行,因為心有牽掛而變得焦躁不安,恨不得立刻解決一切重返醫院。可現實似乎和我做對一般,不時遇上幾輛被遺棄在路中間的汽車,阻礙了前行的速度,更有不長眼的喪屍往車身上撲,只不過是徒勞。
「吱」一聲刺耳的剎車聲,輪胎摩擦著地面拖出了長長的剎車痕,車子一個飄移漂亮地停在了路邊。往日裡霓虹璀璨、流光溢彩的城市如今漆黑一片,車頭燈照亮了前方黑洞洞的住宅大廈,像是吞噬一切生物的漩渦,散發著神秘的誘惑,滲透著冰冷的恐怖氣息。
「阿武,報警的居民在幾層?」仰望著至少三十幾層的建築,我擰眉問道。現在已經全城斷電,電梯肯定是無法啟動的,那麼進入單位的唯一途徑只有樓梯。不過喪屍行動緩慢,且肢體僵硬不靈活,所以不會爬得太高。
「是二三層的住戶,不過有守著所以暫時沒有居民傷亡,但是動靜過大恐怕會引來更多的喪屍。」阿武眉頭深鎖,一籌莫展。轉移整棟大廈的居民根本不現實,如果一味地守在這裡打壓喪屍,恐怕幾個人會累得吐血身亡。人手短缺真是個大問題,如果有足夠的警員加入,或許能保一方平安。不過這總不是長久之計,這裡的喪屍可以通過樓梯進入大廈內部,那麼更多地方的喪屍同樣也可以。
「現在顧不了許多了,一會阿武、曉玲和我盡量壓制住喪屍不讓它們前行。大全和小才上樓,讓所有居民往高層轉移,越高越好,也讓住在高層的人務必配合,告訴他們,人多聚在一起更安全。」一邊將手電別在腰間,一邊下達著每個人的任務,轉頭看向大家,見一切都準備就緒,才深吸口氣打開車門。
附近的幾隻喪屍像是聞到了饕餮大餐的美味,興奮地朝著敞開的車門撲了過來,還未完全鑽出車外的我抬起一腳,狠狠地將喪屍踹飛。站起身來,嫌惡地跺跺鞋底,後不管它們有多瘋狂,一律視而不見,帶著阿武、大全、小才和洛曉玲迅速地跑進大廈。
手電迸發出聚光的高強度白光,瞬間打亮了整座大堂。身著制服的管理員橫躺在地上,頭偏向一邊,脖頸上的傷口還在汩汩地冒著血水。一雙如死魚般的眼球凸出了眼眶,遍佈著細紅的血絲,嘴巴大大地張成個「」型,死壯異常恐怖。死不瞑目的樣子訴說著死前所受到的驚嚇,那張大的嘴顯示著自己的不甘。
看到死在大堂裡的管理員,洛曉玲趕忙別開臉,不忍再看。而三個男人則露出了同情惋惜的神情,轉而又變化成憤怒和深惡痛疾,緊攥的拳頭發出了「咯咯」的聲響,恨不得一拳打爆那些喪屍的腦袋。
我長長地歎了口氣,慢慢蹲在管理員身邊,將冰涼柔弱又帶著血腥味的手掌扶上他的臉,緩緩滑過,令其閉目安息。同時感歎生命的脆弱,誰能料想到天降災禍,甚至丟掉性命。
「大家都小心!上。」為管理員短短的默哀過後,再抬首,目光如炬而又犀利,沙啞的聲音不失威儀。抽出驅魔棍放輕腳步,順著樓梯間而上。
突然,一個身影從側面猛地撲到我面前,那近似於動物的低吼讓我瞬間警覺危險就在身邊。因為手電聚光的性能,所以此時的我們如同盲人摸象,井底之蛙,視野僅限於光束照亮的地方。而隱沒在暗處的喪屍忽然攻擊,令大家多少都有些措手不及。
我毫不猶豫地彎腰,從喪屍揮舞著雙臂的腋下鑽過,起身的同時一個金龍擺尾,一腳快速地踢在它臀上,以拉開最安全的距離。喪屍一個踉蹌向前走了幾步,卻意外地沒有倒下。洛曉玲瞅準時機將金錢鞭甩出,可喪屍似乎變得不一樣了,頭一歪,金錢鞭從它頭頂略過,而尾端卻被它攥在手裡。
喪屍猛扯了下胳膊,將還在吃驚中沒有回神的洛曉玲甩開,力道大得將她震飛了出去,落地之後滾了幾下才勉強停穩。不敢相信地從地上爬起來,驚得目瞪口呆。好傢伙,這玩意什麼時候變聰明了?還知道還擊了。
「曉玲!」眼看著洛曉玲在自己面前被甩飛,阿武萬分擔心的喚了一聲,見其無礙,憤恨地屈膝將綁在小腿上的匕首抽出,衝著喪屍衝了過去。
大全和小才如法炮製,僅兩秒之差便手持匕首趕上阿武,將喪屍圍在了中央。可喪屍似是知道了自己的腦袋就是弱點,立刻抱頭跪地,用蠻力撞開了力量最弱的小才後,滾出了包圍圈。
心念微動,看來這些喪屍當真是升級了,居然知道自我保護和反擊了。只短短的一天時間酒井隆便對它們的操控更加熟稔,長此以往,恐怕這些喪屍真能變成一支厲害的軍隊了。
驅魔棍在掌心輕一圈,抬步向喪屍劈了過去,可終究是輕敵了,本以為喪屍行動遲緩,肢體不易彎曲,可近到身前才恍然發覺這個世界是沒什麼不可能的。正要起身的喪屍見危險襲來,猛地一掌擊打在我的小腹上,巨大的力道讓我連連後退,直到撞在牆上才停了下來。左手的手掌傳來刺痛,五臟六腑一陣攪動,迅速握住從右手脫離的驅魔棍才沒讓其落地。
彎腰緩了口氣,等待腹中的疼痛過去才再次直起身,見阿武、大全和小才圍著喪屍攻擊,卻始終擊不中要害。我三步並作兩步趕過去,再次舉起驅魔棍,從喪屍身後斜劈而下,「轟」地一聲輕響,喪屍瞬間化為灰燼,驚得我好一陣恍惚。抬眼與幾人相視,眼瞳中都寫滿了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