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月影婆娑,風聲鶴唳。繁茂的枝葉將月光打散,星星點點地灑在山坡的窪地上。一隻灰褐色的夜梟蹲坐在樹梢上,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影像一樣,驚恐地瞪圓了雙眼,不安地煽動著翅膀,啼叫聲如鬼魅般不絕於耳。
突然一陣狂風掃過,吹散了遮天的枝葉。一大片皎潔的月光投下,映出了一道頎長的陰影,向窪地一步步前行。似乎感覺不到惡略的天氣和周圍詭異的氣氛,黑影站定在窪地邊緣,慢慢舉起左臂,將手舉過頭頂。一把狹長而略帶弧度的鋼刀閃著森森的寒光,速度奇快地向左手手腕揮去。頃刻間,一股溫熱帶腥的液體噴薄而出,如彩墨一般灑向了窪地。
月,悄悄地躲藏進雲裡,夜空瞬間失色。原本看不出顏色的天空,此時正泛起了微弱而詭譎的橘紅色。
視覺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我大喜過望。多日來的陰霾此刻煙消雲散,我滿心雀躍,像是重獲新生一般喜極而泣。而林振英只是淡笑著不說話,一遍又一遍地拭去我眼角的淚珠。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在為我激動、為我高興,以至於完全沒有人注意到窗外的變化。正南方向的天空,風起雲湧,橘紅色的雲似血一般暈染開來,正快速地擴大汊。
「好棒哦姐!你終於能看見了。英表哥萬歲!萬歲!」洛曉玲跳著叫著撲到我身上,轉瞬又圈住林振英的脖子,伸出兩根手指比劃成『』,高高舉過頭頂,開心得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一樣。
「好了曉玲,別鬧了。阿貓剛剛恢復,需要多休息。再說你這麼蹦蹦跳跳的,小心樓下的人報警告你擾民。」三姑樂不可支,但還是忍住了此刻激動的心情,數落著洛曉玲的沒形象,卻一點責怪的意思都沒有。這下總算是圓滿了,阿貓的眼睛復明瞭,小英這幾天也照顧得盡心盡力。而且看他們相處的這麼曖昧又溫馨,看來兩人在一起是指日可待了。
「報警?這裡一屋子都是警察,我讓他投訴個夠。」洛曉玲挑眉,臭屁的晃晃腦袋。這種激動人心的時刻誰還顧得了樓上樓下朕?
「假小子說的沒錯,而且今天是平安夜,很多人都去教堂了,所以樓下不一定有人。」阿文靦腆地笑笑,表示支持洛曉玲。這丫頭不管是高興還是悲傷,總要發洩得淋漓盡致,否則一定憋出內傷。
一經阿文提醒,洛曉玲才恍然記得今天是平安夜,剛才高興的忘乎所以,差點忘記了時間。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姐的病治好了,大家也有心情過聖誕節了。「呀!馬上就要十二點了。」
一聲驚呼,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到了掛鐘上。只見秒針滴滴嗒嗒的旋轉著,很快就要歸零。大家一瞬不瞬地盯著,心中默默倒數,以迎接聖誕節的來臨。
「五——」
「四——」
「三——」
「二——」
「轟————」
就在秒針歸零之時,突然一聲爆炸響驚天動地,就連腳下的地板都在顫動。原本應該歡快的氣氛瞬間破碎,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同時驚慌地轉身望向窗外,只見正南方猶如火光般的紅光從平地炸起,直衝雲霄。
「哇!哪著火了?」阿武三步並作兩步撲倒窗邊,驚詫不已地看向外面。
林振英心裡咯登一下,半瞇著眼盯著那沖天的紅光,一種不好的預感驀然升起。抬起右手暗暗掐指,眉頭忽地擰緊。
「好強大的陰氣!」看著迅速佈滿夜空的紅光,我喃喃自語。連日來的不安似乎得到了驗證,那強大的陰氣一定代表著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猛地轉頭看向身旁的林振英,等待著他行動的指令。
「文、武、全、才,跟我走。」掐指一算,心中的恐懼更勝。不再多做解釋,林振英迅速向門外跑去。
看著文、武、全、才和洛曉玲跟著他匆匆離開,似乎並沒有叫上我的意思。猶豫了一下,我還是跟了出去。
「怎麼會這樣?」感受到那股來歷不明的陰氣,三姑擔憂地看向阮秋生。看情形這次動靜大了,肯定不是什麼小妖小怪惹出來的,實在不敢想像,他們即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走!回去拿傢伙。」有什麼東西從阮秋生腦海中一閃而過,快得摸不到抓不著,感覺真相就在眼前,卻絲毫沒有頭緒。拉上三姑急忙出門,遇上這種大事件,道中人必定要傾囊相助。
之前歡笑聲瞬間散盡,徒留一室的冷清。
追隨著林振英等人跑到停車位,剛想拉開車門,忽然一隻大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制止了我開門的動作。我疑惑地仰頭,只見林振英臉色鐵青的望著我,憤怒的眸子似要噴火。
「阿貓,回去。你剛剛才復明,病情還不穩定,不能跟我一起去冒險。」林振英很少如此嚴厲地喝斥我,卻遮掩不住他的緊張與擔心。就知道她不會安分,可是現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切還都是未知數,根本不能保證可以保護好她。眼睛也才好沒多久,誰也無法預料會不會發生意外。
「不,不回去。我要跟你一起去!」對於他的喝斥毫不畏懼,目光堅定地迎著他認真又嚴肅雙眼,又帶了一絲賭氣的成分。我可以不怕苦不怕累的跟你學習道術,也可以克服恐懼去接受治療,我做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和你一起並肩。可你卻在即將遇到危險的時候推開我,讓我怎能不氣。
聽著我堅定的回絕,林振英不自覺地加大了手勁兒,捏的我手骨生疼生疼的。可看著我明亮又決絕的眼睛,似乎知道就算反對也沒用。對視了幾秒鐘後,無奈地歎了口氣,鬆開手為我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阿文、阿武和曉玲,你們開車從紅磡隧道進入香港島,在出口處等我命令。如果遇到什麼異常狀況,一定不能放它過海。還有,必須要小心。明白了嗎?」放棄了勸說我的想法,林振英思維迅速回歸,簡單明確地下達任務。預感中的情況糟透了,所以必須分散人力,確保大部分市民不會受到傷害。
「。」三個人異口同聲,紛紛跑向了車子,由阿武駕駛,箭一般的衝了出去。
「你們去西區隧道嗎?那我和你姑媽就去東區好了,有事電話聯繫。」聽著林振英的吩咐,結合剛才紅光出現的位置,阮秋生腦子轉了一圈,隨即明瞭。
「要小心!」默默地看了看三姑和阮秋生,林振英鄭重地點頭。人手確實不夠,也不再推脫,只是擔心兩位老人能否應付,別出意外就好。
所有人各就各位,即刻向目的地出發。可是因為是平安夜,又迎來了聖誕節,街上的交通狀況並不良好。尤其是三五成群的行人,比平日多了數倍。心裡的不安逐漸擴大,因為未知而七上八下,擔憂的將目光從窗外轉向林振英,右眼皮不停地跳。忽然發覺那不安的因素不止是剛剛的爆炸,還有另一股來自身邊的男人。看著他此時嚴峻的表情就知道,這次發生的事絕不是小事。但是不管發生什麼,只要他平安就好。
樹林裡,紅光如晚霞般照亮了所有陰暗的角落。窪地經過之前的爆炸變成了深坑,灰塵飄揚在空氣,伴隨著一股腐臭的氣味令人嗆鼻。
而更令人恐懼的是,此刻深坑裡竟然湧出了無數人影,行動緩慢而機械地向坑外攀爬,就像蟻巢裡湧出的螞蟻一樣,不計其數。它們身上掛著破爛的衣服,勉強遮體,可以艱難地辨認出土黃的顏色,很像軍服。它們臉上木訥呆板,可以說沒有任何表情。有些臉或者身體似是受過傷一樣,已經出現了腐爛的跡象。只是它們好像不知痛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動作笨拙地如潮水般散開。
「復活吧!大日本帝國的戰士們。繼續完成你們未完成的事業,完完全全佔領這片土地。」男人的聲音響起,標準的日本語。聲音中充斥著霸道、狠戾還有嗜血的殘暴。
男人陰狠地哈哈大笑,慢慢轉過身來,在紅光的映照下,終於看清了他的面容。一身筆挺的黃綠色軍裝,很新,似乎是為了今天這個日子特別準備的。黑色的皮靴擦得珵亮,領章上顯示著中將軍銜,腰帶從胸前交叉緊纏在身上,掛著舊式的槍盒,明顯是二戰時期的日本軍裝。左手的手腕鮮血橫流,男人絲毫不為所動,右手繼續舉著背脊微彎的指揮刀。這赫然就是幾天前摔落懸崖的酒井隆,卻不知如何逃過一劫,以如此怪異的裝束出現在這個令人悚然的樹林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因為心情急切,所以感覺用了很長的時間車子才走出了隧道。只是當進入到香港島後,車上所有人都愣住了,林振英不得不將車子停下,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裡,儼然成為了人間煉獄。無數衣服破爛如流浪漢的「人」行走在大街上,它們眼中沒有焦距,臉色如死灰一般滲人。它們似乎並沒有行兇的目標,只是見人就抓,抓住就咬。它們好像沒有思想,如同木偶一樣,但是鮮血腥甜的味道刺激著它們的味蕾,人肉在它們眼中成了最美味的饕餮。
行人驚恐地尖叫著,逃命似的到處亂跑,人群蜂湧地擠進街邊還在營業的店面裡。有些母親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而跌倒,還未爬起來便被它們一起按在地上。有些高大健壯的男士紛紛出手相助,但也只限於讓受害者脫離魔爪,卻對它們的拳打腳踢毫無作用。
哭聲、喊聲、求助聲,聲聲撕心裂肺。那些因為害怕而驚懼的眼神,因為疼痛而痛苦的眼神,因為親眼所見的血腥而絕望的眼神,還有憂傷的、無助的、迷惘的,每一個眼神都深深地印在腦海,揮灑不去。
「我的天!它們到底是人是鬼?」坐在後面的小才趴在前面座椅的靠背上,望著眼前的一幕,眼中儘是驚恐。然而恐怖的不僅是它們的行為,還有它們的數量,一撥一撥的湧來,數不勝數。
「不是人,也不是鬼,它們是喪——屍。」林振英愣怔了幾秒鐘,判斷著那些究竟是何種生物,咬牙加重了『喪屍』二字。終於反應過來,大喝一聲,林振英推門而出。「下車,趕緊救人。」
急忙下車,幾人紛紛融入混亂的人群內。
正當一喪屍抓著一中年女人張嘴時,林振英迅速抽出了桃木劍,將其橫在喪屍口中。將嚇得失了魂的女人拉出喪屍的鉗制,囑咐句快跑便開始專心地對付這些毫無人性的東西。只見他手腕用力,桃木劍聽話地在喪屍脖子上轉了一圈,那顆剛才還耀武揚威的頭立刻像球一樣滾了下來,而脖子上碗口大的疤卻沒有血液溢出。
「照頭打,只要破壞了大腦它們就沒有危險性了。」解決掉一個喪屍,林振英似是想起了什麼,轉頭朝我和大全、小才的方向大喊。對於這種異類,就算將它削成人棍都沒用,除非腦袋受損,否則會一直攻擊人類。
三人對林振英點了點頭表示收到,誰也沒有出聲。一口氣都提到了心口,全力以赴地解救那些受害的人群。喪屍數量如此之多,不知道要收拾到什麼時候,所以多干少說,防止體力嚴重流失。
當我轉頭看向林振英的時候,忽地瞥見一旁的路邊上,一隻喪屍正抓起一個女孩的手臂往嘴裡送。任由女孩哭喊打鬧,喪屍都不為所動。見此狀況,我急忙甩開驅魔棍奔了過去。在喪屍就要咬到嬌嫩的皮膚上時,驅魔棍在手中流暢地轉了兩圈,精準地橫掃在喪屍頭上。瞬間,那顆破敗的頭顱猶如被打爛的西瓜一樣四分五裂,就連樣子也看不出來了。
「啊啊啊——」女孩的手臂還在喪屍手裡,見到它頭被打爆,嚇得立刻用另一隻手抱住自己的頭,拚命地喊叫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驅散心中的恐懼。
「別怕別怕,沒事了。」我抱住馬上就要摔倒在地的女孩,卻因為自己的體力不支跟著她一起倒在地上。女孩近似於崩潰地掙扎著,雙手亂揮,兩腳使勁踹地,在得到我的安慰後才漸漸醒悟過來,眼裡積滿了淚水,看上去楚楚可憐。「快,進店舖裡去,和大多數人呆在一起,千萬不要出來。」
見女孩恢復了神志,我忙將她拉了起來,推向街邊的店面。女孩朝我投來感激的眼神,瑟瑟發抖地鑽進了其他人為她打開的店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