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暮色中,一輛白色的汽車漸行漸遠。酒井龍川帶著我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酒店後門逃走,駕著車駛向了一條未知路。雖然眼睛失明,但聰明依舊,趁著酒井龍川不注意地時候,我偷偷地攤開了手掌,一隻符紙折成的紙鶴猶如活了一般飛向了高空。
「頭兒,怎麼辦?難道就這樣放他走?」當白色汽車完全隱沒在黑暗之中後,酒店後門前停放的黑色汽車裡,突然冒出了幾個身影。眺望著空空蕩蕩的街頭,阿武疑惑地問道。
一雙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眉頭深深緊蹙。回想著我剛剛不穩卻又有序的腳步,還有那突然衝上雲霄的紙鶴,將以往的片段串聯在一起,林振英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接受酒井龍川的靠近也許並非我所願,在懷揣目的的同時也許我也帶著另一個企圖,而且剛才那枚紙鶴一定不是為了自己而放飛的。這裡面又有著怎樣千絲萬縷地聯繫?突然,一張顴骨突出,神色嚴肅的臉出現在林振英眼前。難道是——因為東鑒大師?
「跟上去,別打草驚蛇。」林振英神色凝重地囑咐道,卻又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充滿信心。不管這個安培明如何,至少現在有東鑒大事從旁協助,相信他接收到紙鶴的信息後一定會及時趕到汊。
『轟轟』地油門聲響起,黑色的車子猶如離鉉的箭一般,向著酒井龍川離去的方向追趕過去。
靜謐的夜晚,東鑒坐在當初與我把酒言歡的廣場上愣愣地出神。四個頭戴斗笠的和尚像山一樣守在一旁一動不動,臉上的神情被巨大的斗笠完好地遮掩,看不出他們在想些什麼。
突然,夜空中乍現出一道金光,紙鶴撲騰著翅膀由天而降,好像會發光的星星一般隕落在東鑒面前。攤開掌心接住紙鶴,東鑒瞳孔一縮,赫然由剛剛的愣怔出神變為了嚴肅凝重。一手揮起放在身旁的紫金禪杖,金屬碰撞發出了乾脆的響聲,在這個寧靜的夜晚顯得尤為突兀。今晚是不是就要進入最後關頭了?追蹤了安培明這麼多年,終於要在今晚畫上句號了。至於那個駭人的秘密,會在安培明消失後永久地長埋地下朕。
一路上顛簸著,我坐在車內跟著車身浮浮沉沉。不知道酒井龍川要將我帶到哪去,只感覺到車子已經遠離了喧囂的市區,正走在坑窪不平的小路上。
好半天,酒井龍川一聲不發,只是顧著拚命趕路。偷閒的我也閉上了雙眼,一來養精蓄銳,二來也複習著學過的道法。雖然為數不多,但我想終究會有什麼可以幫到我。
頓時,有什麼東西從腦中一閃而過,快得讓我抓不到。微微皺眉,靜下心來用力地回想。還好酒井龍川被眼前的事所牽絆,無暇顧及到我,才給了我這麼多時間。
忽然想到了什麼,我悄悄勾起唇角。是了,就是它了,剛剛一閃而過的東西就是它。
觀空亦空,空無所空。
所空既無,無無亦無。
無無既無,湛然常寂。
這篇曾經倒背如流的經文,居然在我最茫然無助的時候現於腦海。難道是冥冥中有什麼指引?要我放下一切執著的假象,恢復本來的心性?可是這本來的心性又是什麼呢?
忽地睜開眼,好像有什麼模糊的事物闖入眼簾,再慢慢地清晰。這是?居然是?我能看見了!雖然此時更深露重,但倒退的樹影卻看得真真切切。不可思議!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豁然理解了這幾句經文的含義,原來是我太執著於失明這件事上,搞得自己心焦氣躁。可當恢復了心性之後,才發現人能看清楚東西的不僅僅只有眼睛,還有心。區別就是眼睛能看到的只有外在,而心看到的卻是實質。人不僅有雙肉眼,更有一雙無形的心眼。
對於這一發現,我的欣喜若狂只是一瞬而過。不曾忘記我現在身處在什麼境地,如果被酒井龍川發現就糟糕了。好在他還沒有察覺,我也繼續回到剛剛空洞茫然的狀態。
一棟絲毫不惹眼的木質大門,既簡單又殘破,好像主人並不擔心會引來盜賊,門扉大敞。也是,有哪個不長眼的賊會來這麼個窮鄉僻壤來盜竊呢?看來這裡的主人並不像這座門一樣那麼簡單,至少他很懂得迷惑人心。
隨著一聲急剎車,我抽回了思緒,若無其事地呆愣在那裡。可酒井龍川似乎很急切,直接將我從車裡拽了出來,腳下生風般地闖進了那扇敞開的大門。
「是什麼時候冒出的房子?怎麼會有人住在這裡?還真是夠隱蔽的。」借助樹叢的天然屏障,黑色的車子隱藏在其中。看著酒井龍川將我急急地拉近了那座不起眼的木屋,洛曉玲疑惑地自語道。
「頭兒,要不要衝進去?」小才緊張地攥緊了拳頭,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座奇怪的房子,做好了隨時待命的姿勢。
「等等,還有人沒到。」沉重地聲音響起,林振英給了幾人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繼續仰頭遙望著夜空。雖然表面上看很是平靜,可又有誰知道此刻的他是多麼的心急如焚。
還有人要來?阿文、阿武、小才和洛曉玲幾人面面相眈,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疑問。只不過來人究竟是敵是友?看林振英一副不願多話的神情,四個人十分默契地閉上了嘴。
突然,樹林裡傳來了衣袂翻飛的聲音,緊接著五個白色身影好似乘風而來,在空中一個空翻便悄無聲息地穩穩落地。還以為是哪裡來的鬼魅,細看之下才發現,原來是五個身著白色素衣的和尚。
林振英見狀迅速地走下了車,而東鑒也似乎察覺到熟悉的氣息,已經穩步站定在了林振英面前。
「看來又多了個幫手了。」東鑒淡淡一笑,欣慰地說道。林振英果然不同凡響,能夠耐心地等在這裡,說明他已經知道自己會來,也一定猜到了和我之間的關係。只不過這一笑實在不符合東鑒刀削般的輪廓,看上去很像是面癱的後遺症,笑得牽強。
「大師也早有預料,不是嗎?」林振英繃著一張猶如千年寒冰般的冷臉,能聽得出他的心情不算太好。等今晚的行動結束以後,一定要好好地問問阿貓,究竟和東鑒有什麼事隱瞞。現在搞得自己不僅身陷險境,還弄得傷痕纍纍。
聽林振英不善地口氣,四個人又是相視一眼。很少見他如此待人,可想而知,壞心情一定是因為我。
走進木屋,酒井龍川毫不憐惜地將我扔到地上,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溫柔和風度。努力調整了呼吸,我癱坐在地板上,用心眼打量著面前的安培明。
一張標準的瓜子臉,一雙靈動的丹鳳吊眼,薄唇不染自紅,下巴尖尖。此時正優雅地擺弄著茶杯,對於酒井龍川的突然到訪沒有絲毫的影響。不得不說,這個男人很美,美得像只狡猾的狐狸。如果不是知道了他並非擁有正常人的壽命,我想我會更有心情去欣賞。只不過知道了這其中的奧秘之後,現在看在眼裡便要多彆扭就有多彆扭。
「看來那些警察連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給你呀!那你還等什麼?沒有了邪門姬的人皮,你很快就會恢復老態龍鍾的樣子。」暱了我一眼,紅唇勾起一抹邪魅地笑,安培明飲了口杯中的茶水,對酒井龍川懶懶地說道。
老態龍鍾?天吶!莫不是讓我碰到了兩個怪物?如果說安培明是因為自身的修行才保持了年輕的容貌,那酒井龍川又是什麼人?之前聽他說話就覺得古里古怪,現在更是一頭霧水。聽安培明的意思,酒井龍川似乎要靠那些血淋淋地人皮才能維持相貌。如果邪門姬殺害少女,奪其面孔是為了酒井龍川的話,那他究竟是什麼怪物?
「你不是人?」想到的話不經大腦地直接問出,而我自己也被這個問題嚇了一大跳。
「呵,怎麼?你怕了?」酒井龍川嗤笑地俯下身,對上了我那對黯淡無華的眼神,譏諷道。「從古至今,你們中國人都妄想著長生不老,世世代代都傾盡所有地去追求。不過可笑的是,你們這些愚蠢的支那人沒有一個得償所願。但是大日本帝國不同,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做到了,而我就是最好的例子。雖然要靠邪門姬不斷地獲取少女的臉才能保持容貌,可我畢竟活下來了。掰指算算,我現在也活了一百多歲了,至少也是個奇跡。」
長生不老?一百多歲?真是可笑,可笑至極。長壽的方法無外乎兩種,要麼是成仙,要麼就是成妖。而酒井龍川顯然不可能位列仙班,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所崇敬的大日本帝國已經將他徹徹底底變成了妖怪,可他卻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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