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驚異的目光下,我冷峻地拖著驅魔棍向羅剎一步一步走去,棍子與地面相撞,摩擦出一道道火花。右臂中槍的傷口還在流著血,順著指尖滑落到驅魔棍上,血肉相承的力量全部積蓄在手上,一觸即發。
羅剎戒備地凝視著我,隨著我的逼近步步後退,它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觸碰了什麼,會讓我突然爆發出這般強大的力量。而這種力量同時也給了它無限的壓抑感、窒息感,令它費解,令它恐懼。忽然,羅剎目露凶光,與其在威脅下無邊際的猜測和驚懼,倒不如先發制人,探明虛實。
「以為這樣就能嚇倒我?哼!」羅剎故作泰然地輕哼道,因為一臉的爛肉已經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能從語氣裡聽出帶著那麼點顫抖,那麼點膽怯。隨即一陣疾風驟起,全身的紅衣被風帶的飛舞亂動,猖狂得舉起兩隻乾柴似的鬼爪向我撲來。
不知從何而來的強風從我身後吹過,吹亂了我的長髮隨風飄揚,擋住了眼前的視線。我慣性的瞇起雙眼,依然處變不驚,透過髮梢間的縫隙觀察著羅剎動盪不安的舉動,用心與神感應著那飛速接近的怨氣。
就在羅剎靠近我身前之際,我鎮靜自若一個轉身躲開了它猛烈的攻擊,繼而揮起驅魔棍在它的背上重重落下。羅剎一聲痛苦的慘叫被我打倒在地,連滾帶爬勉強起身站穩,我的血跡染到了它紅色的衣裙上,顯得更加突出,更加紅艷,滋滋的閃動著火光汊。
「呃——」羅剎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全然沒有了凶狠的氣勢,鬼爪捂著肩膀,狼狽不堪地貓著腰。之前已經見識了驅魔棍的厲害,可是剛剛這一棍的威力又比先前強大了成百上千倍,不得不讓它刮目相看。
「這次是我的失誤,只用了五分力,下一回合你就沒這麼好運了。」我狠狠地斜視著羅剎,不屑一顧地說道。這個場景突然發生了微妙的轉變,羅剎驚恐萬分地看著我,而我倒像是惡魔一樣,滿臉的冷漠無情。
「算你狠!」羅剎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裡擠出了這三個字,驟然向文、武、全、才疾飛而去。發覺我如此緊張那只女鬼,如果它魂飛魄散,必定是給我最好的打擊朕。
當羅剎飛過林振英頭頂時,他單手撐地兩腿用力蹬起,想要攔截下來。可羅剎稍縱即逝的速度眨眼間便衝了過去,林振英撲了個空,又落回到地上,翻滾一圈後穩住了身體。
見它逃過了林振英的阻截繼續飛向菁菁,我怒火中燒,奮起直追。如果冤孽不能理性來化解,那就只剩下武力了。菁菁雖然是只女鬼,但是它忠厚純良、善解人意,更是沒有過邪惡的念頭,如果羅剎以為讓它灰飛煙滅能讓自己洩憤或是重創他人的話,那我也不在乎用上天賜予我的力量來毀滅它,以惡治惡。就在羅剎的魔爪伸向菁菁時,我雙腿踏地騰空而起,一步飛躍追上了它。一隻腳猶如蜻蜓點水般踩在羅剎的背上,驅魔棍發出嗡嗡的響聲直擊它左側臉。
「啊——」羅剎像高爾夫球一樣被擊飛,三滾兩滾後才重新站起來,黑色的膿水從左耳流出,痛得它不停的搖晃著腦袋。
不容給它喘息的機會,我提起驅魔棍繼續攻向羅剎。手起棍落,在它腹部橫掃而過,雖然羅剎弓起背躲避,但是驅魔棍上流動著的鮮血和電光還是貼到了它的身上。辟辟啪啪一陣亂響,羅剎又一次被彈出,仰面朝天躺倒在地上。我舉起驅魔棍不甘心地再次逼近,這樣的惡鬼必須得到應有的懲罰,煙消雲散就是它最好的歸宿。倘若它留在陰陽界一日,就連人鬼神三界都不會得到片刻安寧。
「呀——啊——」卯足了全身的力量,當羅剎直挺挺地立起來時,我推動著驅魔棍向它心窩捅過去。長長一聲驚懼的吼叫,羅剎保持著痛苦的表情定在原地,一動不動。呆呆地看著它,這一切是不是已經結束了?可它為什麼還不倒下?我已經沒有力氣再鬥下去了。
「阿貓——」林振英大喝一聲,扯著我的胳膊向後一拽,將我拉近了懷裡。隨著『砰』一聲的巨響,羅剎由內而外的自爆炸開,化成了最細微不過的粉塵,揚揚灑灑的漫天飄舞。而在同一時間,林振英將我攬進懷裡順勢撲倒,以自己的身體作為掩護,把我嚴密完好地保護在他身軀之下。「阿貓?阿貓?」
「我沒事,只是震得耳朵痛。你怎麼樣?」爆炸聲震耳欲聾,震得我的耳朵只聽得到嗡鳴聲。片刻之後被林振英喚醒,發現這次並不是我救了他,而是他又救了我。一種莫名的感動衝擊著我的眼眶,卻要在他面前強忍著不能暴露。突然,一股黑色的霧氣由地面裊裊升起,隨後融化在空氣中,漸漸變淡,直至完全消失。「那是什麼?」
「是那滴冤孽淚,被你打破了。不過那些怨氣也因此得到了釋放和解脫,都結束了。」林振英盯著那股怨氣慢慢消散,對我解釋道。感慨只是因為這口氣,讓多少人成了亡魂,讓多少家庭支離破碎,如果當初肯嚥下這口氣,那麼結果就都不同了。
說著說著,我倆不禁眼神相對,林振英仍舊保持著將我撲倒時的姿勢,把我壓在身下。距離這麼近,可是我們都沒有了心跳。或許我們都在用偽裝來相互,又或許我們已經習慣將彼此溶進自己心裡,不到生死離別之時是絕對不會發現,原來我們是那麼的需要對方守住自己。
文、武、全、才盤腿圍坐在菁菁四周,不敢亂動。看著我和林振英相擁著對視,眼睛都不捨得離開彼此,四個人面面相眈。這樣的舉動只有相互深愛的情侶才做得出來,而我們又為什麼謊稱沒有交往?可發現菁菁三魂還在不斷的外散,他們終於繃不住了,不得不打斷我們含情脈脈的相視。
「頭,快來呀!頂不住了。」阿文焦急地大喊,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因為時間拖得太久,就算有陽氣的圍守,菁菁還是撐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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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菁?」阿文的叫聲喚回我和林振英的神志,想到菁菁正在消損的邊緣獨自掙扎,我喃喃的叫著它的名字,推開林振英向它跑去。
「時間不多了,要盡快打開陰司路。否則就算鬼差來了,菁菁也入不了輪迴。」看到菁菁此刻的狀況,林振英感覺到時間緊迫,現在必須要送它走了。
「那你快啊!還囉嗦這麼多。」我心急如焚地對他說道。幫菁菁投胎轉世是我曾經許下的承諾,我不能失信於它,如果它因為救了我而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我想我這輩子都會活在歉疚和自責中。
「嗯!」林振英對我點了點頭,轉而站起身來走到旁邊的空地上。左手抱住右手豎起兩指,舉過胸前,右腳擦著地面畫了個圈,當回到原位時用力一跺腳。緊接著從無極袋裡掏出了八卦鏡,隔空畫符後向空地照去,一道光柱射向地面,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口。所有人都注視著這一切,焦心的等待鬼差的到來。
「阿貓——阿貓——」忽然,我聽到了菁菁微弱的聲音,像是臨走前的呼喚,輕輕叫著我的名字。
「菁菁,我在呢。你馬上就可以去投胎了,你不會有事的。」我立刻伏在菁菁身邊,對著它的主魂說道。這是菁菁魂散後第一次開口說話,更像是迴光返照,看著它的樣子,我忍不住難過的淚流。
「我知道,你一定會幫我投胎的,因為你答應過我,不會騙我。只是——我有些話——想對你說,現在,我已經不怕林師傅會生氣了。」菁菁抓住我的手,斷斷續續地說著,似乎要隱瞞了一些事,憋得它很辛苦,一定要在臨別之前說出來。
「你說,我聽著。」淚水滴落在地上,濺起了水花,我把頭埋在菁菁唇邊,怕它因為說得大聲會辛苦。而且聽它的意思,這些話應該與林振英有關,那就更不能讓別人聽到了。
「林師傅——不是不愛你,他——真的很愛很愛你,可是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讓你因為他——難過,所以才不肯對你說。」菁菁將聲音放得很輕很輕,似乎也怕被別人聽到。當它費力地說出了這些悶在心裡許久的話後,長長地吐了口氣,終於可以安心上路了。
我慢慢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林振英,那背影高大挺拔,身體健壯有力,誰能相信他會命不久矣?誰又會想到他將不久於人世?淚水迷失了雙眼,緊緊閉目,打濕了長長的睫毛。
「喔又是這哥倆。」眼見黑白無常兩隻鬼差西裝革履的從黑洞中走出,阿武不禁放鬆了下來。這下菁菁可以如願以償地去轉世,也不會魂飛魄散了,
「二位,這女鬼修煉了百年,戾氣盡消。現在就快要魂飛魄散了,請兩位帶它進地府、入輪迴,幫它投胎轉世吧!」林振英一拱手,對黑白無常客氣地請求道。現在送菁菁走還未到時候,實屬無奈,心裡忐忑著擔心它們不肯將其帶走。
「道士,你也知道這不合規矩。這女鬼是無主孤魂,怎麼能入地府呢?」黑無常扶了扶墨鏡探頭看著菁菁,不假思索地拒絕了林振英的請求。
「是呀!我們還以為又有惡鬼在人間搗亂,所以才被你招喚上來。我們兩個真的很忙,每天要死那麼多人,活都幹不完,哪有時間幫你送這孤鬼呀!」白無常隨聲附和道,表情十分不滿。
林振英和文、武、全、才相視一眼,自知理虧,無言以對。而守在菁菁身旁的我再也無法忍受,眼見它就要魂飛魄散,可是兩個鬼差卻你一言我一語的相互推脫,擺明了就是不想做這件與己無關的閒事。
「喂,你們兩個怎麼這樣?陽間有惡鬼為禍的時候你們就置之不理,現在我們已經做了你那份工啊!怎麼?只是讓你們送菁菁去投胎很難嗎?」我氣勢洶洶地衝過去,指著黑白無常大聲質問道。在這種緊急時刻,我是絕對不會像林振英那樣還可以理智、可以客套,不管這兩隻黑白衰鬼會不會生氣,我都要狠狠地臭罵一頓。可是隨即我又感覺哪裡不對勁,細看它們的墨鏡有些眼熟,就連商標還貼在上面,沒有撕掉。我心裡暗笑,這下可抓到你們的小辮子了。「我說——這眼鏡戴著感覺如何?哇,還是名牌耶,限量版。很貴的哦!怎麼鬼差也會去逛商店嗎?可是我剛才聽說你們很忙的,要是判官或者誰誰誰知道了,你們猜會怎樣?」
黑白無常相互看了一眼,也發現了對方眼鏡上的商標。轉而面露難色地盯著我,這次被我說得啞口無言。見我如此細心的發現了鬼差的短處,文、武、全、才稍到一邊捂著嘴偷笑,誰讓它們剛才那麼囂張。這些被我揭了短,看它們如何收場。
「呃——我們只是——」白無常尷尬地一時語塞,想要解釋什麼,卻又不知該怎麼說。只怪自己一時大意,竟然忘記了撕掉商標。
「只是什麼?利用工作時間開小差,這在陽間叫瀆職、叫玩忽職守,罪很重的。不知道地府管這個叫什麼呢?啊不如我現在下去問問判官好不好?它最公正了。」說著,我裝模作樣地向黑洞邁了一步,心裡一個勁兒打鼓。如果這兩隻不知好歹的黑白鬼沒有攔著我,那下一步該怎麼辦?要如何才能幫到菁菁?
「等等——」黑無常終於忍不住伸手攔住我,既然事已至此,就只能對我聽之任之。「算我們兄弟倆栽了。說吧,要我們做什麼?」
我緊繃的心一下落了地,總算沒有白下注。而站在一旁的林振英也放鬆了握緊的拳頭,剛才著實為我的賭注捏了一把汗,只等著我一腳踏進黑洞時將我拉回來。
「別說的那麼難聽,好像我威脅你們一樣。不如我們做個交換,你們幫菁菁去投胎,用什麼辦法是你們自己的事。而我呢,會在每期時尚週刊出版的時候,就第一時間燒給你們。還有,會幫你們保密。」我得意得揚了揚眉毛,這個交換條件也不算太差,它們一定會答應的。重要的是可以幫到菁菁,就算每天燒雜誌給它們又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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