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的這兩日,每到傍晚的時候,我總是緊閉房門不再外出。因為只要天一黑下來,便隨處可見泛著綠光的孤魂野鬼,在不知情的行人之間穿梭。雖然也會視而不見,卻避免不了在路上相遇時給它們讓路,招來那些鬼魂們奇怪的回望。
大廈重裝一新後,公司也恢復了正常的秩序。意外的兩天假期讓職員們變得有些懶散,一個個呵欠連天的走進了辦公室。而大廈的墜梯事故也成了人們的談資,對此紛紛議論。
這些日子我沒有再搭林振英的車子上下班,忘不了他無情地將我推開,見面也會覺得尷尬,就連學習道術的事也暫時放在了一邊。又是一個人走路到大廈,我無精打采的進了公司。卻發現珊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到的,已經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發呆了。看她連日來奇怪的表現,我實在按捺不住好奇,推門走了進去。
「珊姐。」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竟然沒發現我已經走近到她身邊,我輕聲叫著,怕驚嚇了她。可她卻沒有任何反應,依然呆呆地愣著。於是鼓足了氣,伏在她耳邊大聲喊道。「珊姐——」
「啊——?什麼?你怎麼進來的?」被我高聲一吼,珊姐回過了神。不知所謂地左右看看,納悶地問我。好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憋在她心裡,不敢告訴別人。
「什麼怎麼進來的?當然是走進來的。珊姐你怎麼了?怎麼最近都神情恍惚的?出什麼事了嗎?」我擔心地問道,墜梯前一直沒有機會問,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我當然要抱著她不放了。
「啊——哎——還不是和你姐夫那點事嗎。」珊姐唉聲歎氣地回答,滿臉的愁雲慘淡。因為隱瞞了米璇兒的話,她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到底是家庭重要還是事業重要?她正在努力地做出抉擇。
「怎麼?又為了公司的事情吵架嗎?你也真是的,就好好哄哄姐夫嘛。每天忙得要死,應酬又多得不得了,難怪他會生你氣了。」我猜測著,除此之外沒有什麼事能夠讓這對恩愛的夫妻爭吵不休。
「我也知道,所以最近已經推掉了很多應酬。可是今天——」說起今天,珊姐欲言又止,顯得很為難。
「不是今天又有什麼應酬吧?再推掉就好了嘛。」我輕鬆的說道,這麼簡單的問題何須要舉棋不定呢?
「你說的倒是容易。」珊姐不滿地白了我一眼,轉而又唉聲歎氣道。「我已經拒絕這個客戶兩次了,都說事不過三,今天要是再推掉的話,恐怕以後真的不用合作了。」
「原來是這樣。那晚上我陪你去好了,你就告訴姐夫是和我在一起,這樣他應該不會再找你麻煩了吧?」我給珊姐出謀劃策,其實也想試試林振英,還會不會像上次那樣,因為等不到我而擔心著急。
「你這明擺著是教我騙人嘛?」珊姐詫異地轉過頭盯著我,不敢相信我會讓她這麼做。一直覺得我很乖巧,現在居然也會騙人說謊了。
「這只是善意的謊言嘛。為了家庭的和睦安定,偶爾說一次不要緊的。再說也沒有完全騙他啊!你確實是和我在一起嘛。」我詭辯道,認識了林振英和榮兆佳之後我才知道,原來謊言不只是欺騙,也是為了安慰對方的一種方式。
「啊~~~你壞了你,不過辦法倒是可行。」聽我解釋得頭頭是道,珊姐瞇起眼睛指著我怪聲怪氣地說。又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笑臉轉而變成疑惑,繼續問我。「你的林振英今天不來接你嗎?最近我經常看到他風雨無阻地在樓下等你。要不然怎麼會突發奇想地陪我去應酬?」
「什麼我的?別亂說。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他來接我也只是順便而已。」我一口噎住了珊姐,氣呼呼地回答。總想不明白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會把彼此之間的距離扯得這麼遠,難以靠近。
「難道你們也吵架啦?不會啊!林振英不是這樣的人啊!」珊姐拖著下巴苦思冥想,實在想像不出我們爭吵的樣子。
「要是吵架就好了。」我輕聲地喃喃自語,帶著一股失落。隨後振作起來,把林振英從鬧鐘撇開,對珊姐說道。「好了,我去工作了,晚上就依計行事吧。」
轉身離開,向自己的辦公桌走去,留下珊姐疑惑的看著我的背影。見到我和林振英形影不離,以為我們已經在一起開始交往。可是現在看我沮喪的樣子,兩個人好像出了什麼問題,而我又對此閉口不談。這讓珊姐不知道如何幫我,更不知道應該把力用在哪。無奈地歎了口氣,撥通可啟航的電話,按著我的方法,他真的沒有生氣,放心地答應了珊姐晚回家的理由。
林振英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看著桌上那張照片,我甜甜的笑容是那麼刺眼。慢慢地將相框拿起,猶豫地拆下了後面的背板,把照片取出來,倒扣著放進了抽屜的最底層。過往的那些感動和愛意,全部被他抹殺,繼續回到自己孤獨的世界,冷眼看我尋找幸福。
想到我見鬼時的樣子,林振英陷入了深思。修道者若想看到這些,就必須要開天眼,而阿貓卻可以隨意看穿陰陽。難道她的陰陽眼是天生的?只是之前沒有被激發出來。雖然有著高人一等的能力,可作為一個從未觸及過這些的她來說,應該很難接受吧?看她痛苦的樣子也能猜到,現在正深深的被自己的能力所困擾。哎——如果不能改變,那就只能承受,這都是無奈之舉。
正在為我這些奇異的能力長吁短歎,想盡辦法的時候,外面又傳來了陳警司的聲音。林振英疑惑地向外張望了一眼,忽然覺得一陣頭痛。一個麻煩還沒解決,現在又來了一個,真是福無雙至。將空空的相架放回原位,他走了出去,不知道這次陳警司又會帶來什麼驚喜。
「又怎麼了?」林振英反手關上門,對陳警司問道。語氣不像是上下級的關係,倒是更像多年的老友。
「沒什麼,過段時間又會有一批新警員從警校畢業,所以我想你們特別行動小組是不是該要注入一些新鮮血液。」陳警司輕鬆地回答,有意觀察林振英的反應。他知道特別行動小組不是普通的部門單位,也肩負著常人不可估量的職責,也是一般人無法輕易融入的特別小組。所以究竟要不要吸納新力量,還要問過林振英才能決定。
「為什麼突然要加新人?我們四個配合的很好啊。難道陳sir你想——」阿文納悶地問他,以為他要調整小組的人事,既然有新人來,必要就有老人去。
「你們想多了,我只是想推薦阿武去參加晉級試。你們四個全部都是高級警員,該有一個警長來管管你們了,至少也能讓槍王英省省心。」陳警司看出了幾人的疑惑,對他們解釋。
「什麼?我?」阿武一愣,不敢想像表現平庸的自己怎麼會得到晉陞警長的機會。
「沒錯,就是你。根據槍王英的報告來看,你的表現一直很出色。不過不要因此得意忘形,準備挑燈苦讀吧,考官是不會看報告的,只看成績。」陳警司肯定地對阿武說,每次見到林振英的報告,必定會提及阿武的表現,也因此留下了較好的印象。
阿文、大全和小才拍了拍阿武的肩膀,都在為他感到高興。而阿武卻感激的將目光轉向林振英,原來他一直在默默關心自己和其他三人。想想曾經犯下的錯,因為自己那自私的愛被貓妖利用,助它修成正果,惹來那麼多麻煩。以為林振英不再看好自己,卻沒想到他在暗中幫助自己。能夠遇到這樣公正客觀的上司,不知道上輩子修了什麼福?
「無所謂,反正這個組一直很清閒。只要能通過培訓和考核,我沒意見。」林振英出人意料地沒有一口回絕,欣然答應了陳警司。歷經了各種考驗,文、武、全、才已經學會了團結,並由此生出了默契,可這不能僅限於他們四人之間。小範圍的團結不是排外,如果能將新人也融入其中,那才真正說明他們學會了,也明白了其中的真諦。
「好,那就這樣,我先走了。」說著,陳警司轉身推門離去,因為沒有遭到林振英的拒絕,臉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剛想回身,林振英忽然想起了昨晚路邊的那一幕,見到陳警司發烏的印堂,他立刻追了出去。不是因為他八卦,而只是想給陳警司一點好意的勸告。
「陳sir,等等。」林振英從他背後叫住了他,又突然躊躇起來,是不是自己的行為太魯莽了?
「還有什麼事嗎?」陳警司扭過頭,納悶的看著林振英問道。
「是。不過首先聲明,這只是私人間的對話,是把你當作朋友才要說的。」林振英回答,擔心他會誤解自己的意思,所以把話提前說在明處。「其實以你現在的地位和家族的背景,更要以德律己。別再搞些亂七八糟的了,做好你的警司,守好你的家庭就好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陳警司不解地問他,自己的私事一向避諱所有人,林振英又何來此言?
「昨晚——我都看到了。若想天不知,除非己莫為,就這麼簡單。」林振英坦然的回答,目光堅毅的盯著陳警司。
「哎——」陳警司仰頭望著天花板,長歎口氣。原來紙裡真的包不住火,綿裡也藏不住針,自己一直小心而為,還是別人發現。幸好只是林振英,因為他絕對不會把這個秘密告訴別人。「我跟那個女人真的沒有什麼,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放心吧,我會小心處理的。雖然我的婚姻不是我情願的,但畢竟這麼多年,還是有感情的。」
「這是最好了。最近小心點,你可能走霉運了。」林振英稍稍安心地說道,提醒了陳警司一句後,返回了特別行動小組。
陳警司望著林振英的身影,不禁感到惆悵。雖然有著顯赫的家世,富足的生活,可是因為經濟利益而結合的婚姻,卻讓自己煩惱不已。還有三個撐不起門面的女兒,總是被父親喋喋不休的嘮叨,沒人能繼承陳家的基業。誰讓自己當初非要做警察,誰讓自己偏偏喜歡這個職業,當一件事遂了心願,其他事都成為了父親強迫的理由。
為了早點讓珊姐趕回家,還不到下班時間,我倆已經離開了公司,直奔上次的ktv而去。還沒適應這種應酬的生活,我依然害羞地坐在一邊,看著他們舉杯暢飲,無法放開自己。時間一點點過去,被調成震動的電話仍舊安靜的躺在我口袋裡,像是被遺忘了一樣。
原來林振英真的已經不在乎我了,以前等不到我,至少會打電話給我,還會瘋狂地滿街找我。可是現在,已經無所謂我在哪,在做什麼,又或者和誰在一起。真想不懂他到底為什麼會突然改變?難道是我做錯了什麼給我的懲罰嗎?但是我確定他是愛我的,只是這種愛好累好累,除了用心感受,不能真實的在我身邊。
正愁眉苦臉的想著林振英,忽然一隻酒杯出現在我面前,裡面倒滿了酒。心頭一陣悸動,接下了酒杯。看著杯裡滿滿的金色洋酒,好像能讓我忘卻一切煩惱,又像是止痛藥,幫我止住心痛。想都沒想便一飲而盡,珊姐吃驚地看著我,更引來那些借口談生意而飲酒作樂的男士們掌聲一片。
一杯酒下肚,我嘗到了酒精給我帶來的甜頭。心裡的煩悶和苦楚隨著酒精揮散,我的大腦開始興奮起來。隨著他們一杯又一杯地狂轟濫炸,我終於不再拘束,把珊姐撂在一邊。這次她好像成了旁觀者,看著我與別人豪飲,滿杯酒灌下,空瓶擺滿了一桌。直到所有人都酩酊大醉,我也不省人事的時候,珊姐才攙扶我離開。
下班時,林振英特意路過新寶大廈,感知到我已經離開,心想可能是下班了。腳下深踩油門,從大廈前飛馳而過。可當他回到家時,還是沒有感應到我靈氣的存在。
去哪了呢?哎!算了,阿貓不是小孩子,她可以照顧自己的。況且他還擁有著非凡的能力,我也不需要再為她擔心了。林振英深蹙著眉頭,坐在沙發上。手中攥著那枚精緻的貓咪戒指,溫柔地撫摸起來。心想這究竟是誰的安排,這戒指轉來轉去,最後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手上。難道它終歸無法找到自己的主人?只能陪著我一起寂寞嗎?正為戒指上的貓咪感到惋惜,忽聽門外的走廊裡傳來了動靜,匆匆的將戒指揣進口袋裡,走出去看個究竟。
「喂喂喂,小心點。今天這是怎麼了?就算為我擋酒也不必喝成這樣啊?」珊姐架著我東倒西歪,控制不住自己的平衡,滿腹牢騷道。見我今天如此反常,必定和林振英有著脫不開的干係。
「阿貓怎麼了?」開門出來,就見珊姐搖搖晃晃地攙扶著我,而我已經麻木到只能服從,林振英不解的問珊姐。
「唉!林sir,見到你太好了,快幫忙。」珊姐上氣不接下氣地的說著,把我塞進林振英懷裡,一邊翻著我的口袋找鑰匙,一邊抱怨。「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好好的要去陪我應酬客戶,結果把人家全灌到桌子下面了,合約都沒簽成。看來明天還要再跑一趟了,週末也不得休息,哎!」
「喝酒了?你怎麼不攔著她呢?」雙臂緊緊攬著我,聞到我一身酒氣,林振英皺了皺眉,對珊姐問道。很久沒有見過我喝醉的樣子,竟然發覺自己的心依然會疼痛。
「哎呦!我也得攔得住呀?也不知道有什麼心事,好像故意要喝醉一樣。」說話的功夫,珊姐已經找到了鑰匙去開門,旁敲側擊的打聽我和他現在的關係。
「好了,很晚了,你也早點回去吧。」見房門打開,林振英直接迴避了珊姐的問題,裝作沒聽到,急忙打發她離開。然後抱起我走了進去,順便關上了門。
珊姐呆呆地望著已經緊閉的大門,不禁心裡打罵。林振英,你可真夠狡猾的,難怪她會心情失落,原來你就是這樣冷冰冰地對待她。你到底對cat有沒有感覺?為什麼非要裝作一臉無辜,卻又這麼關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