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一抹烏雲撥開,露出了皎潔的月光,照射在山頂的雷霆身上。神壇上兩隻大紅的蠟燭火光跳動,燃燒出的青煙凝聚在半空,鐳射出我和林振英的身影。懊悔的看著畫面,質問自己怎麼會錯選我下手。原以為我只是個普通人,很容易擊潰我的心理防線,可憑林振英敏銳的察覺和高深的道行,一定會保我平安,不讓我輕易掉入自己設下的圈套。
抓起一把糯米扔向燭火,瞬間雲霧繚繞。雷霆再次做法,將目標設定為林振英,百般阻撓不肯讓我們輕鬆的走過景門。更想利用同樣的陰謀來困住他,讓他永遠的留在夢境中不得自拔,無法脫身。
「爸爸,爸爸,你答應過今天要帶我們去海洋公園的,你忘了嗎?」弄弄的煙霧飄過我和林振英身邊,故技重施將他帶回了與佘樺離婚之前的那段日子。年幼的林文皓和林文玥蹦蹦跳跳的跑到林振英身邊,抓著他的衣襟嫩聲說道。林振英轉身看到兩個孩子,先是一愣,難道自己也中招了?可是心存著對孩子們的愧疚,見到他們小時候的模樣,心裡一陣難過,眼神從警惕變為了慈愛。慢慢的俯下身,拉著他們的小手,感受到兩個孩子真實的出現在他身邊。
進入夢境之前,林振英正為我包紮手指上的傷口。也因為這樣,我被他帶著入夢,走進了他從未提及但不能忘卻的未知世界。心頭慌亂的撲動,跟在他身後,踏遍了他別人所不知的內心領域。景門這一關好像比傷門還難通過,就連林振英也著了道。
「文皓——文玥——」林振英喃喃的叫著他們的名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自己又要食言了,就像幾年前的今天一樣。
「今天爸爸沒有時間,他有很多工作要做,你們和媽咪去外婆家好不好?」佘樺突然出現在兩個孩子的身後,表情嚴肅,又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對他們說道。
「佘樺——」林振英驚訝的看著佘樺,不僅林文皓和林文玥出現在幻境裡,就連佘樺也牽扯進來,眼神裡充滿了悔意。
站在兩人身邊,近在咫尺,清楚的看到林振英眼睛裡流露出的神情。心裡酸酸的,好像打翻了醋罈,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吃醋,嫉妒佘樺曾經得到的愛。
「林振英,別這樣看著我。你說說看,自從我跟你結婚以後有一天的安寧日子嗎?就連我生這兩個孩子的時候你都不能守在我身邊。整天的工作、辦案,好像全香港的案子都讓你一個人破了,別人做警察的怎麼不這樣?還有,你那些案子總是惹得家裡雞犬不寧,別說兩個孩子,連我都嚇得不敢睡覺,我們母子三人擔驚受怕的時候你又在哪呢?好了,關於你的種種太多了,我不想說了。文皓、文玥,和媽咪走。」佘樺埋怨著林振英,越說越激動,拉起孩子們就走。
「爸爸——爸爸——」林文皓和林文玥拚命的想抓住林振英,就好像機場送別那日一樣,無奈他們兩個太小了,無法掙脫佘樺的雙手,只得乖乖的跟她走。
「佘樺——」林振英叫道,剛想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對她的虧欠又如何好意思阻止。
「對了,忘記告訴你,律師已經在準備離婚書了,希望你能諒解我想過平靜日子的心情。」佘樺微微轉頭,對林振英平心靜氣的說,之後便拉著兩個孩子消失在他的視野裡。
忽然間,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如同黑洞一般,伸手不見五指。良久,一顆顆光點逐漸放亮,照耀了身邊的一切。我環顧四周,竟然來到了我們居住的那幢大廈外面。雖然是夜晚,但是剛才那些光亮變成了街市兩遍的路燈,霓虹閃爍、燈火通明。
「救命啊——爸爸,救救我。」距離我和臨陣不遠不遠的地方,傳來了文皓驚懼的哭喊聲。聲音好似蜻蜓點水,雖然微弱,卻打破了林振英的冷靜,發瘋一樣朝那個叫聲跑去。
我疑惑的跟在他身後,一直都以為林振英是個天塌下來都會坐懷不亂的人,可沒想到在他的夢裡見到了他的另一面。原來他也只是個普通人,會哭會笑會衝動。雖然總是用冷漠的外表來蒙蔽旁人,卻瞞不過唯一能走入他內心的我。
當我們尋聲望去的時候,一隻巨大的黑色蠍子,正用尾巴上的毒鉤挑起弱小的林文皓,在空中甩來甩去。而孩子因為害怕的哭叫聲,此時已經走音了。
「該死的妖孽。」林振英低聲咒罵,迅速從無極袋裡取出了金錢劍甩向蠍子精,切斷了吊著孩子的尾尖。
見林文皓從半空掉下來,我大驚失色。還不等我邁出腳步,林振英已經飛身撲過去,穩穩的接住了他。同時從指尖飛出一個黃紙包,拋向張牙舞爪的蠍子精。就在剛近它身時,林振英慣用的銅幣跟在其後,打破了先前的紙包。黃色的粉狀物體從紙包裡洩露出來,飛揚著灑在蠍子精身上。
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傳來,我趕忙摀住了鼻子。林振英也在打破紙包的同時,將林文皓保護的嚴嚴實實,不讓他收到硫磺粉的侵害。此時再看那只油黑發亮的蠍子精,已經全身冒起了氣泡,直到化為一灘黑水。
「沒事了,文皓。有爸爸在,別怕。」放鬆了緊繃的神經,林振英輕聲安慰著瑟瑟發抖的林文皓。幾年前的這一幕真實的存在,也是他和佘樺離婚的最終導火索。
「爸爸,你怎麼才來呀?文皓好害怕啊!哇——」說著,林文皓便撲到他懷裡大哭了起來。可幼小的心裡始終堅信,爸爸一定會來救他的。
「文皓——文皓你在哪啊?回答媽咪啊。」佘樺焦急的聲音傳來,正在尋找林文皓。深夜中一個不明的東西,在她眼皮下搶走了孩子,這讓她不得不聯想到又是林振英惹回的麻煩,不知道是哪路仇家來尋仇,竟然報復到小小年紀的孩子身上。
「弟弟,你在哪呢?嗚嗚嗚——」林文玥嗚咽著,被佘樺緊緊的拉著,怕再丟了女兒一樣,更不敢將她一人留在家中。
「媽咪——」林文皓見到佘樺尋來,轉而投向奔到她的懷中。
「你怎麼樣?啊?嚇死媽咪了,還以為找不到你了呢。」佘樺緊張的撫摸著林文皓的全身,由頭到腳,查看他是否受到了傷害。緊跟著擔心的淚水奪眶而出,抱著兩個孩子放聲哭了起來。
當佘樺擦掉眼淚,抬起頭時,正看到林振英也在揪心的看著她們母子三人。心中的不滿和責備全都湧了出來,也終於下了狠心要和他離婚。為了兩個孩子的安慰,不可以再搖擺不定、猶豫不決了。
「林振英,你看到了吧?這就是你幹的好事。辦案、辦案,把那些妖魔鬼怪都辦到家裡來了,今天要不是文皓命大,肯定會被那妖精害死的,說不定哪天文玥也——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我要帶著孩子離開這個家,離開你遠遠的,再也不要見到你。我們明天就去律師樓,去簽離婚書。」佘樺歇斯底里的對林振英大喊,再也無法承受沒日沒夜的提心吊膽,和時刻擔心孩子們安慰的緊張情緒,痛下決心做出了離婚的決定。
林振英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痛苦的看著佘樺帶兩個孩子離去。後悔沒有聽三姑的話,以為命格不和可以彌補,現在卻只能眼睜睜的目送她們遠去。而我站在他身後,穿透了他的身體看到了那顆曾經火熱的心,正在一點一點的冰凍起來。難道這就是他將我拱手相讓的理由嗎?難道這就是他對我偽裝的原因嗎?回憶起林振英給我的那些冷漠眼神,此刻我好想伸出雙臂擁住他,溫熱他如同寒冰的心。
強光驟然劃過眼前,就像在我夢中轉換時空時的一樣,我們穿越了空間的隧道,變換了場景。油麻地警署的辦公室裡,警員們紛紛忙碌著,電話聲,打字聲,不絕於耳。完全沒有發現我們的到來,又或許根本不可能預見我的存在。
「槍王英,馬上把今天的案子做出報告給我。不管多晚我都等著,快點。」陳警司還是那麼讓人厭惡的推門而入,不顧警員的目光,對林振英大喊道。
「……」林振英納悶的環視著辦公室裡的一切,又看了看陳警司,忽然發覺這個場景很熟悉,是兩人離婚的第二天。已經簽署了離婚書,佘樺就要在今天帶著林文皓和林文玥離開了。
沒等林振英反應過來,電話響了,躊躇的掏出電話,上面顯示著佘樺的號碼。已經想到了她要說些什麼,卻又不得不按下了接聽鍵。
「林振英,東西我已經收拾好了,馬上就會帶孩子們離開這裡。咱們已經離婚了,請你不要再來找我或者看孩子,我也不想讓孩子們再見到你。你一個人保重吧!就這樣,再見。」佘樺自顧自的說完便掛斷了電話,有那麼一點絕情,又有那麼一點不捨。
林振英靜靜的放回電話,好像無事發生一樣,沉默不語。沒想去挽留,也沒想奢求佘樺不要這麼快離開。可轉而又眉頭緊皺,不顧陳警司的橫眉立目,大步向警局外跑去。心裡大喊著時間放慢些,讓自己能夠來得及再見見孩子們。
車水馬龍的街上,林振英把車開得飛快,穿梭其間,將那些車子遠遠的甩在身後。沒去數闖過了多少紅燈,也沒數飄移過多少轉彎,可就是這樣的速度,仍然沒有趕上佘樺母子三人的腳步。當我隨著他回到大廈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了。林振英懊惱的用拳頭擊打著牆壁,埋怨自己為什麼不能再快點。而我卻只能心痛的看著他,完全幫不了他。
不忍心再看到林振英的痛苦往事,不知道這樣下去他會不會彌足深陷,永遠留在當年那不堪回首的夢幻中。我抓住他的胳膊,猛烈的搖晃著,想要叫醒他,把他從幻境裡硬拉出來。
「林振英,快點清醒過來,不能再沉迷下去了,否則你就永遠留在幻象裡回不來了。林振英,你聽到沒有?」漆黑的樹林裡,那片迷霧早已散去,電筒的光照在我倆身上,更看不清身邊的一切。我對著正雙目緊閉的林振英大喊,不停的搖動他的身體,聲音婉婉的傳進了他耳中。
「嗯——」林振英忽然伏下身子,雙手撐地,好像十分疲憊的樣子,卻終於被我拉回來了。睜開雙眼後,疑惑的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自語道。「怎麼會這樣?」
「我想那個人認為我沒有能力喚回你,所以才又對你下手。可是你剛才真的很懸,一點想回來的意思都沒有。」平靜了思緒後,我想到了那個布下迷陣的人,也許是他洞悉了我的弱點,所以才讓林振英也進入到夢境中,回憶起痛苦的過往。可他也完全沒想到,我的能力會視情況而施展,越是危難,約會迸發出更超強的力量。
「你——都知道了。」林振英瞥了我一眼,不敢正視我。想到之前在我夢中看到了我的回憶,我必然也見到了他的痛處。又好像不願意被人知道這些往事,表情顯得那麼的難堪。
「哎——知道了,不過知道又能怎麼樣?就像你說的,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沒人會對它好奇。」我歎了口氣回答他,用他的話去安慰他,希望能起到同樣的效果。
「對,都過去了,這樣的方法根本不可能擊敗我。」好像我的話起了作用,林振英眼裡再次出現了炯炯的目光,重新築造起自己的內心防線。「耽誤的時間夠多了,我們要趕緊走了。」
我納悶的盯著林振英站起來,重振雄風。這人簡直就是怪物,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重拾信心,恢復自信。又這麼快收起了自己痛苦的回憶,好像沒事人一樣。難道只是此刻的環境不允許你再難過一會嗎?還是你身體裡的那顆心真的已經凍住了?被烈火燒過卻依然堅硬無比。
兩人重新上路,疲倦感一掃而空。如果不盡快解決眼下的問題,走出這個破島,就算再累再困,也不能安心的入睡。因為危險不知道在何處等著你,也許一不留神就會掉進別人預先設計好的陷阱裡,然後掙扎著等待死亡來臨。
雨已經止住了,烏雲正一點點變薄,透出了微弱的月光。這是唯一讓我值得欣慰的,不用再冒雨前行,讓淅瀝的小雨涿得心煩氣躁。林振英好像故意把我扔在身後,不與我並肩同行,腳步越走越快,追得我有些吃力。可這是到達目的地僅有的一條路,不管誰更快一些,始終都要一起走過,留下串串腳印。
爬上了一個陡坡,依稀看見了山頂上有火光正在閃爍。林振英忽然放慢了步伐,將信將疑的仰望著山頂,不希望將要看到的人會是雷霆。也疑惑在離開師門之後的這段日子裡,他都遭遇了什麼?為什麼要藏身在小島上?又是誰教布下九宮八卦陣?更不解他為什麼要對做為同門師弟的自己暗下如此黑手?難道是為了報復?報復當日自己的多管閒事嗎?
而於此同時,文、武、全、才四個人也順利的走過了開門和休門,進入到九宮正中的位置。悄聲的匍匐在地上,看著背對他們的雷霆以及用來做法的神壇。幾個人相互傳閱著眼神,不明白只在林振英家裡見過的這些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這世界上還有同林振英一樣的高人嗎?
「前面就是九宮的中心了,所有的危險也都在那裡。你留在這,不要上去。」林振英小聲的對我說,更近似於命令。自己已然分不出是因為擔心,還是怕我成為他的累贅,才說出這樣的話。
「留在這?那怎麼行?至少也要讓我看看究竟是什麼人這麼無聊,又或許我能幫上你也說不定。」我輕聲的不滿道,生怕上面的人發現我們似的。一路上驚險萬分,又是狼群又是深淵,自己的十個手指也受了傷,卻在這關鍵時刻讓我留在原地。就算好奇心允許,情感也絕不允許,不允許林振英一個人去犯險,而自己則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