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油麻地警署離開,我和榮兆佳還有lesley坐在林振英的車裡。車內很安靜,沒有人說話。林振英籌劃著要如何收服葉忠良,要如何給那些死去的冤魂一個交代。現在,所有人都可以休息,唯獨他不行。他還有千斤重擔在肩上,要除魔降妖,匡扶正道。
林振英家裡,四人圍坐在沙發上。在他心裡一直有個謎團沒有解開,究竟我是如何衝破了葉忠良布下的鬼打牆,找到了莫玲家;又怎麼會知道小慈母女的新居,帶著他們一步一步找到了那裡。
「阿貓,我一直都想問你個問題。」見我情緒稍有緩和,林振英才敢張嘴。
「什麼問題?」忽然被問,我愣了一下。
「我想知道,那天去莫玲家的路上,你是怎麼走出了鬼打牆?還有小慈母女,你又怎麼能找到她們?」林振英問道。
「怎麼找到的——」聽了林振英的疑問,我也覺得有些奇怪。只是當時身處其中,不覺得而已,現在想起來,似乎真的很神奇。就這樣,我又開始仔細的想著我是如何做到這些的。
突然,頭又痛了,每當這種頭痛來襲的時候,都讓我生不如死。好像我只要一仔細的想什麼,頭就會痛。去莫玲家時,我仔細想著莫玲的房子,找小慈時,我又認真的想著小慈的模樣。就這樣,頭痛著,大腦裡出現了我想要的東西。可是現在,我只是再想我怎麼能夠做到這些,該死的頭痛又來了。
我抱著頭痛苦的呻吟起來,現在,除了疼痛以外,我的大腦裡就再沒別的了。因為痛,讓我不敢想,也讓我怕想,我極力的收起那些思緒,讓自己別想。
「cat?別想了,別想了,怎麼一想起來就會頭痛呢?前幾次也是這樣,太嚇人了。」榮兆佳立刻抱住我,將我的頭攬在他胸口,搖著晃著想將我拉回來,轉而又緊張的看著林振英,「振英哥,別問了好不好?她好像只要一想什麼就會頭痛,這樣對她來說太痛苦了。」
看著頭痛欲裂的我,林振英的心軟了。只要我好好的,心裡那些謎團對他來說也就無所謂了。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問題,會讓我這麼痛苦。林振英擔憂的對榮兆佳點了點頭,以後絕不會再問起了。
我慢慢放鬆了神經,將剛才那些想法收了起來,頭痛也一點點好轉。
「好了,去休息吧。阿貓和lesley睡我那房,兆佳你就去客房吧。」看到眾人已經疲憊不堪,林振英終於發話了。
「那你呢?」我有些納悶的問他,我家就在對面,為什麼讓我們睡這裡,搞的自己沒地方休息。
「我要去陰曹地府借樣東西。」林振英回答。
「什麼?你元神出竅了我們可做不了你的護法,要是葉忠良或者別的什麼鬼怪趁機來偷襲你的肉身怎麼辦?」榮兆佳大驚,他知道沒人護法的情況下,元神出竅會有什麼後果。
「不用擔心,我早有打算。」說著,林振英走到香龕前,在跳動的燭火上點燃了一道黃符紙。隨著符紙在手中燃盡,林振英雙手一反一正合並在一起,將燒成灰的符紙在掌心裡攆了兩下。隨即向半空一拋,嘴中念道「華蓋魔驚怕,萬惡皆俯伏」,然後,一道黃色透明的光罩將整間房子籠罩起來,逐漸的變淡,然後消失了。
「這是?」三個人都好奇的仰頭看著那如同魔術似的一幕,榮兆佳不解的問。
「是縵天華蓋,用來保護我肉身的結界。」林振英撣撣雙手,解釋道。
「原來這就是結界呀,好神奇哦!」lesley第一次見識這樣的法術,驚奇的感歎著。
「別廢話了,快進去吧,我要開始了。」想到因為lesley的底褲而讓結界失效,林振英就沒了好氣。
lesley撇了撇嘴,跟在我身後進了林振英的房間。
躺在床上,心裡好奇著林振英究竟要去地府借什麼?怎麼他會如此的神通廣大,高深莫測?陰曹地府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傳聞而已,但林振英卻可以來去自如。想著想著,腦子已經不聽使喚,連日的疲憊和緊繃的神經,讓我輕輕的閉上了眼。而睡在我身邊的lesley,早就已經鼾聲起伏了。
林振英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板上,將一道符貼在了自己身上。然後用二指在地上畫起了陰陽的圖案,當最後一筆與第一筆相連的時候,陰陽圖泛起了紅光。不多時,便成了一個黑洞,黑洞裡,風捲雲湧,十分滲人。但林振英卻鎮定自若的閉起了雙眼,片刻的全神貫注,元神離開了他的**。縱身一跳,消失在了黑洞裡。
順著黑洞降落到底,赫然出現了一座巨大的古門。門上的匾額寫著鬼門關三個大字,提示亡魂,由此進入了冥府,受罰受賞投胎轉世,皆從這裡開始。
鬼門關兩側古樹蔭蔽,鵲鴉聒噪,寒星冷月,感覺極其的陰森恐怖。而此時,鬼門關的大門正大敞著,到了七月最後一天,才會關閉。
林振英環視著陰間的一切,然後定定神,向鬼門關裡走了進去。守關鬼卒正慵懶的站在門內,伏在自己的兵器上小歇。忽然聽到腳步聲,立刻警醒起來。
「喂,沒有黑白無常的接引,你進不了地府。」鬼卒將兵器橫在林振英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但轉念一看,發覺不對,「你不是鬼?你沒死上這幹什麼?」
「在下林振英,想要求見鐵筆判官。」林振英恭敬的行了個抱拳禮,對鬼卒說。
「什麼?見判官?你以為判官是你家鄰居呀,想見就見。沒門,你回去吧。」鬼卒毫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鬼卒大哥,現在陽間惡鬼作祟,在下為收服惡鬼,懲惡揚善,特來求助判官。還請鬼卒大哥行個方便。」吃了閉門羹,林振英顯得有些著急,於是將來意告訴了守門的鬼卒。
「切——陽間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但是你要私闖地府,可就跟我有關係了。快走快走。」守門鬼卒不耐煩的驅趕著林振英。
「既然鬼卒大哥如此不通情理,那就休怪在下得罪了。」被逼急的林振英突然一手搪開了鬼卒手中的武器,硬要闖入鬼門關。
鬼卒見此人竟如此大膽,不禁有些惱怒,揮著兵器向林振英砍了過去。一直提防著的林振英早就料到鬼卒會出此一手,反身一個後踢腿,將鬼卒踹到了鬼門關之外。然後徑直的向裡面走去。
「哎喲,痛死我了。這人什麼來頭?這麼厲害?」鬼卒從地上爬起來,揉著被踹的胸口念叨著,然後又對林振英大喊起來,「喂,前面就是奈何橋了。過的了我這關,你可未必能過的去奈何橋,小心橋下的血河池,掉下去你就只能留在這做孤魂野鬼了。」
「多謝鬼卒大哥。」林振英一個轉身,抱拳向鬼卒謝道。
「哎,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剛才有人進來嗎?好像沒有。嗯,確實沒有,繼續睡覺。」鬼卒看著林振英的背影搖了搖頭,轉而自言自語起來,好像是在給自己的失職尋找安慰。
走到奈何橋前,林振英不禁探頭看了眼橋下。只見血河池裡紅色的血水波濤翻滾,腥風鋪面,蟲蛇滿佈,實在讓人噁心反胃。再看看眼前的奈何橋,並排錯落著三座橋。位置最高的橋,是由一生行善的亡魂通過的,既然行善,必然可順利到達對岸。而中間一座則是善惡摻半的亡魂通過的,橋上有小鬼把守,若是回答不出小鬼的問題,那就當這個亡魂是惡鬼處理,直接拉下奈何橋。最後一座橋,也是位置最低的一座,是給那些一生作惡的亡魂走的。走在這座牆上,無一例外都會掉進橋下的血河池。掉進了血河池,就永遠會被餓鬼糾纏,被銅蛇鐵鉤撕咬。
「想我林振英從小學道,只為揚善懲惡。卻也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所以最高的橋我是沒資格上去的。」站在奈何橋前,讓林振英思緒萬千,想起了對佘樺的愧疚,對兩個孩子照顧不周的遺憾。他毅然決然的走向了中間的那座橋。
林振英小心翼翼的走在橋上,不時會低頭看看血河池裡伸出的無數鬼爪,痛苦的悲吼著,永不見天日,永不得輪迴。
「站住!」忽然,一隻小鬼攔住了林振英的去路,窄窄的奈何橋上,一人一鬼狹路相逢,「你生前是好人還是壞人?」
「好人和壞人有什麼區別?」林振英停住了腳步,反問著小鬼。
「當然有區別,你要是好人就該走那座最高的橋,要是壞人就該走那座最低的橋。」小鬼怪聲怪氣的回答。
「那中間的呢?」林振英繼續問。
「中間是留給那些又好又壞的人走的。」小鬼得意的回答著,全然忘記了應該是自己問林振英才對。
「那好和壞的定義又該如何區分呢?」林振英扒算著心裡的算盤,通過奈何橋,勢在必得。
「做好事的就是好唄,做壞事的就是壞呀,這個難道你不懂嗎?」小鬼嘲笑著林振英竟有如此愚蠢的問題。
「但如果有人心存善意,做的卻是損人利己的壞事;而又有人心存邪惡,做出來的卻是樂善好施,導人向善的好事。那他們究竟誰是好人?誰又是壞人?」林振英步步緊逼小鬼,伶俐的問。
「一個人心是壞的,做的事是好的,還一個人心是好的,做的事是壞的。那到底誰好誰壞?」小鬼抓抓腦袋,冥思苦想著。
「怎麼樣?回答不出來了嗎?」林振英雙手背後,盯著小鬼。
「唉——哎——這個問題太高深了,我還是下去好好想想吧。」小鬼慚愧的看了眼林振英,然後縱身跳進了血河池裡。
看著奈何橋剩下的路已經安全平坦,林振英深深吐了口氣,快步的跑到了對岸。
一步一步,林振英走到了陰曹地府。踏進了地府的大門,裡面一切都好似古代的朝堂。一個身穿紅袍,面黑如碳,滿臉絡腮鬍的冥官正坐在大堂之上,手裡翻閱著生死賞罰簿,他就是鐵筆判官。
「來者何人?」從林振英踏入鬼門關之時,判官就已經知道了,並時刻關注著他如何能到達陰曹地府。
「在下林振英,乃龍虎山張天師門下第69代傳人。」林振英再次的拱手抱拳,對判官多了一絲敬畏。
「道士,來這做什麼?」判官扔掉手中的生死賞罰簿,盯著面前這個隻身獨闖地府的奇人問道。
「現在人間惡鬼作祟,害人無數,在下不得已才闖入地府,求見判官。想向判官借得一件寶物,來收拾這只惡鬼,保人間太平。」林振英長話短說,將葉忠良所做和意圖告知了判官。
「哦?這廝竟有如此野心?」聽了林振英的話,判官並沒有十分驚奇,只是再次翻起了生死賞罰簿,「嗯,原來如此,它吞了悟心鬼,修為才提升的這麼快。說吧,道士,爾要借什麼?」
「恕在下莽撞,想借判官手中的鐵筆一用。」林振英毫無畏懼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以期盼的眼神看著判官。
「哦?要借本官的鐵筆?你可知這鐵筆的重要?」這次,判官有些驚訝了,居然要借自己不離手的鐵筆。
「鐵筆判官,一筆定善惡。被鐵筆定罪的惡鬼會癲狂的說出自己生前所犯下的種種罪行。在下希望借助判官的鐵筆,制服惡鬼,講出它做過的惡事,以慰那些枉死的冤魂。」林振英振振有詞,頭頭是道的說。
「好,道士,見爾也算得道之人,今日本官就將鐵筆借爾一用,他日必要歸還。」說著,判官將手中的鐵筆扔向了林振英。
「多謝判官,在下必定完璧歸趙。」將鐵筆拿在手中,林振英只覺得好似千斤的重量。
借到了鐵筆,林振英感激的向判官告辭。原路返回,帶著鐵筆回到了人間。
判官望著林振英的遠去的背影,眼神裡透出一絲惋惜。
「好聰明的一個人,只是——哎」判官自言自語的歎氣,然後將生死賞罰簿摔在桌案上,拂袖離去。
房間裡,正在熟睡的我,忽被一陣床上的動靜吵醒。睜開眼,就發現lesley已經從床上翻身下地。兩眼無神直勾勾的看著前方,那感覺就好似夢遊一般。為了不打擾外面的林振英,我也偷偷的爬起來,跟在lesley的身後。不知道她究竟是夢遊還是中邪,到底,她想要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