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殿中聲音朗朗，「林暖豈敢欺瞞皇上。林暖與慕將軍雖然僅見過靈敏面，但久仰將軍威名，曾在碧霄宮偶遇一次，見將軍在宮門外似乎心急如焚便大膽命人上前尋問，原是有東西要親手交與定淑儀，恰巧定淑儀不在自己宮中。最後還是林暖表示一定會親手把東西交給定淑儀，將軍才放心離去。」
身後的視線還在，我淺淺一笑，「事有不巧，慕將軍走後不久便下起了暴雨，林暖擔心那包裹被淋濕，欲親自放置，最後卻不慎將包裹掉落在雨中，急急將裡面的信箋取出才發現這其中竟都是凌丞相犯下的滔天罪行，因為沒有憑證，林暖不敢聲張。再遇到慕將軍時，林暖明確告知將軍真相，表示願意承擔責任。時至今日，才敢將這些呈於皇上，請皇上一一查證，也算不負了慕將軍愛國恤民的一番心意。」
沒有人想聽我的諸多借口，重要的是上面所有的罪證都屬實。天祺手捏成拳，指尖發白，沉著氣問道：「凌易你可還有話說？」
凌易朗聲大笑，「皇上運籌帷幄，臣甘拜下風！」
「凌丞相！」
殿門口突然出現幾道身影，為首的正是黎工其，早知這幾位將軍都是武功超群，可今晚皇宮的守衛如此鬆散也是他們能順利進到這裡的重要原因罷。黎工其不及對天祺行禮，手持長劍指著凌易道：「凌丞相，事情真相到底是什麼，慕將軍究竟是被誰算計？」
我不由失笑，從別人那得來的結果總是很容易被挑唆的。可惜他們如此愚忠，幸好僅僅只有這幾人，他們只身前來足以表明並沒有調遣動其他將士。
凌易絲毫不將黎工其放在眼中，任他劍指脖頸只冷冷對天祺道：「臣所犯罪行萬死不辭，請皇上賜臣一死。」
天祺嘴角抿出一個淺淡的弧度，「將凌易押下去，這裡面所有涉事官員連夜押入刑部大牢候審。」天祺指了指案上擱著的那些信箋，目光剜過殿下持械的幾人，「朕念幾位將軍護舊主心切聽人教唆才做出此等愚事，不知將軍們是何打算？」
黎工其恍了恍神，垂下劍，並沒有絲毫欣喜，他身後的一名男子卻陡地奪過他的劍，正刺向站在殿中的我，快得剎那已將至眉心，我也不躲，任由一隻略冰涼的手拉住，天祺另一隻手伸出兩指接住這凌厲的一劍，輕運內力，那劍便被震成幾段「啪啪」落在在上。
男子被天祺氣勢所嚇，後退兩步，卻似痛心疾首道：「慕將軍故去時她也在皇上身旁，如今又在此妖言惑眾，引得眾多同僚受牽，皇上若不將她賜死，將來後患無窮！」
說完竟一把拾起地上的一截斷劍直插胸口，我適時合上眼不去看那噴湧而出的鮮血，卻有幾滴濺在我的臉上，連天祺握住我的手上都感覺到了溫熱，我咬咬唇，一陣噁心。
「張都尉！」
黎工其痛惜大喊一聲，然後「咚」地一聲，該是跪倒在地，「皇上，末將們對皇上無不敬仰尊崇，但慕將軍對吾等都有知遇之恩，末將與幾位將軍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擅自闖宮只想皇上能還慕將軍一個清白，證明將軍決非叛國的謀逆之士，請皇上成全！」
天祺鬆開我的手朝前走一步，我緩緩睜開眼，只能看到他寬厚的背影，「慕將軍是二朝元老，對吾朝忠心耿耿毋須質疑，但除了定淑儀交出的那封家書，再沒什麼證據證明是凌易教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天祺揚了揚手，很快有禁軍進來抬了屍首下去，天祺繼續道：「既然黎將軍不願就此回去，便同去刑部大牢候審。」
很快便又人進來「請」他們下去，而大殿的那灘血跡亦被擦除，大理石鋪就的地磚看不出絲毫痕跡，獨空氣中還有殘餘的腥甜味。天祺走至一直端坐靜觀事態發展的皇后身邊，「皇后且看如何處置定淑儀與依貴人？」
天祺一語方落，慕如嵐就由瑩初扶著進殿，蘇依亦起身跪在殿中央，凌芙一直神色淡漠，卻是跟著跪了下去，王落則是更早便跪在座椅旁，皇后面色微變，「惠貴妃，王貴人，你們這是做甚？」
凌芙對著天祺磕了個頭，「皇上對臣妾的寬容放過臣妾定當銘記於心，但和昌公主身份尊貴，母妃怎麼能是罪臣之女，請皇上再另擇其他品行淑良的姐妹撫育公主。」
皇后微微頷首，凌芙縱已位及貴妃，但罪臣之女的身份永遠不會變，公主若是有這樣的母妃，將來擇親時必有會影響，凌芙也算盡到了這十餘日的母親情分。天祺卻是毫不思忖便回絕，「和昌是朕與你的公主，望惠貴妃將這點銘記在心，不過再說這些日後教和昌聽了心寒的話了。」
凌芙背影一怔，咬了咬唇，終是沒有再反駁。
慕如嵐只冷眼相觀，這才真正走到殿中央，屈膝行禮，天祺揮了揮手示意免去，慕如嵐也不再掙扎，直直站立在宮中，似在等待一句話宣告這一切塵埃落定，慕峰所有事情的線索到此為止，天祺若是願意，大可在凌易的罪行上再加上這一條，凌易想是不在乎的，慕府的名聲也就恢復了，可若他不願意，慕家就只有永遠背負謀逆的罪名。
皇后站起身來，竟是頭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退卻的意思，「若是六宮瑣事，臣妾自能做主，可如今涉及朝堂，現下又沒有旁人，但請皇上定奪。」
這是她也摸不透天祺想法的時候了，責罰別人本來就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如今在天祺面前，若有半句言語有失，於她來說都太過得不償失。
天祺定定看著慕如嵐，她坦然得彷彿兩人從來沒有間隙，「帶人行刺，賜下死罪都不為過，念及慕將軍於吾朝有功，免你一死，褫奪封號，降為嬪位，好好回宮思過去吧。」
「謝主隆恩！」慕如嵐微微屈膝，行了個最簡單不敬的禮，「不過臣妾罪孽深重，願意效仿德妃娘娘長伴青燈，為皇上誦經祈福，望皇上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