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略挑眉，「我可不知道皇上在哪裡，再者，我有什麼能力帶你出去？」
紫寒可還在相思宮，王落只邀我一人出來，她才未跟隨，現下怕已經在尋我了。慕如嵐微微一笑，仰首目光投向遠方，「你有意拉攏蘇依罷。」
我微斂眸，除了對天祺，慕如嵐從來都不是蠢鈍之人。伸手拂去肩上的落雪，轉身離開，懶懶道：「通訓門換班的時辰要到了呢。」
待我閒庭信步般至通訓門前時，早有一輛馬車備在不遠處了，瑩初一身內侍的裝扮，坐在車伕身邊，看到我過來忙從馬車上跳下急步過來，「小姐等娘娘很久了。」
元荷咬咬唇，先我出聲，「瑩初姑娘，得罪了。」
話音方落，瑩初還一臉詫異未會過神來，元荷就狠狠給了她一巴掌，聲音清脆，瑩初應聲倒地。很快便引得眾侍衛目光，連坐在馬車裡換了普通衣飾的慕如嵐都不禁掀簾查看。
元荷一臉怒氣，待不少內侍走至周圍才指著瑩初喝道：「小小內傳，竟敢偷昭儀娘娘的東西，當真是不要命了。」
說罷又上前扯住瑩初的領口，「賢妃娘娘何時虧待過你了嗎？竟在周昭儀面前讓娘娘丟臉，拼了命地討好不也就讓你當個車伕嗎？哼——」元荷冷笑一聲，用力一把提起瑩初，然後，瑩初袖內散落出不少貴重的金銀首飾，周圍也不由一聲驚呼。元荷瞧都不瞧地上的東西一眼，只死死盯著目瞪口呆的瑩初，得意笑道：「正好借周昭儀讓你送親眷的由頭把這些東西帶出去啊，可惜，被姑姑發現了，周昭儀怒極本要立刻杖殺你的，可姑姑心善留你一命，交還給賢妃娘娘處置，娘娘的臉都被你丟盡了，卻只罰你去浣衣局。」元荷最後不齒啐道，十足嫉妒報復的丫頭模樣。
瑩初愣了愣神，周圍不少侍衛開始交頭接耳，我上前冷冷道：「還不快帶下去，周昭儀的貴客還在車內等著出去，這個時候，若皇上知道你惹了周昭儀生氣，還想有命在嗎？」
元荷突然一收方纔的得意神色，惶恐而不安瞧了眼馬車，急急過來諂笑道：「姑姑跟著受累了，周昭儀的貴客還得煩勞姑姑親自送回府上，奴婢先帶那奴才下去覆命。」
我並不回應，只揮手讓她退下。徐徐上前坐上馬車，那車伕便駕車穿過人群至宮門前，我從懷中掏出海公公曾給我的令牌，守門的侍衛雖在這兒卻也大抵聽清了方纔的事，周寶楹如今不算是如何得寵的，可有孕在身任誰都不敢讓她不痛快，略略看了一眼後便放行。身後突然傳來元荷略失措的聲音，「紫寒姐姐……。」
出宮門後馬車駕得飛快，看來車伕是慕如嵐早就買通好的。我坐進車內，脫下外面紫寒的宮裝，微微整理身上的粗布衣裳，又用衣服拭去臉上的妝容，將頭上的髮飾抽出用銀簪簡單挽了個髻。這一切慕如嵐都看在眼中，她神色不變，至我做完一切後才道：「不想瑩初跟來你大可直說。」
我一貫地輕笑，按了按腰內的金牌，曾為周寶楹在宮內山上尋藥時海公公交給我的，他確實說過可保出入任何地方暢行無阻，事後我自然有心留下，所以現下是不需要再做什麼戲的。不過天祺的大計，我當然得萬事俱備才行，以我的能力對付慕如嵐與瑩初是沒有任何困難，可外面的車伕怕是沒那麼容易了，為防萬一，多跟著一人，只會讓我多分心。
既都瞭然，我也不答她的話，問道：「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外面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吧？」
她冷冷一笑，「最清楚發生什麼事的人恰巧被你留在宮中了。」不由再瞪我一眼，繼續道：「瑩初知道哥哥昨夜就能出獄，我全她心意讓她出宮了，至深夜她才歸來，只哽咽道哥哥意欲謀反，爹爹要去親手殺了哥哥。我細細盤問才知，高家的人不肯就此放過哥哥，動用一切勢力要攔截殺了哥哥，她在刑部大牢門口等得心驚肉跳，哥哥卻沒有出來，反倒是哥哥曾任職時麾下的士兵不知從哪聽來了消息，都趕來與高家的人殊死搏鬥。」
她頓了頓，稍控制情緒才又道：「原應駐守關卡的士兵牽扯進來，事情再不如那麼簡單，沒有調令私自回京，又引發如此大的騷亂，很快便被扣下的謀逆的罪名，而哥哥一直未現身卻成了罪魁禍首，在京中鎮守的將軍當然得出面肅清，未及返回邊關的爹爹亦不能例外。瑩初將身上所有錢財用盡才打聽來哥哥下午就已出獄的消息，她再不敢耽擱，立刻回宮稟於我，我亦連夜起來去求見皇上。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我細細聽完，心中已大致瞭然。天祺不肯放過慕峰回邊關這最後的機會才讓刑部盡快結案放慕如哲出來，而慕如哲出來並未回府，只可能是被顧影帶走了，他或許此時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而慕如哲此前打死的高硯，怕也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畢竟京中能有實力與朝廷這樣對抗的人少之又少，高其威忍到這個時候才肯出手替子報仇，時間上的巧合也讓人不得不在意，天祺部的局大且密。前兩日宣政殿屈辱答應慕峰的條件，或許也並不是狠不下心，而是欲擒故縱！
腦中靜靜思索，隨口問道：「你知道現在去何處找皇上嗎？」
「醉香樓。」慕如嵐回答斬斤截鐵，「哥哥定是去尋顧影了。」
略思忖，揭開簾布，對車伕道：「去近郊的扇樓。」
車伕只稍猶疑，瞥見我不容置疑的神色，略慌亂地轉向，慕如嵐在身後問道：「為什麼？顧影還不夠資格住扇樓。」
確實，扇樓是年滿二十五不肯贖身的女子去的地方，可醉香樓的鳳娘如何精明的一個人，為何這個時候還肯留著顧影，人情道義我是絕不會相信的，不過縱是因為這些，她也不會賠進苦心經營的醉香樓，而扇樓，就成為顧影現在最好的去處。
我並不回答，只掀了簾看著窗外，白茫茫地一片，偶有雪花飛進，落在溫暖的車內很快化去。還只是未時，馬車飛速而行，慕如嵐雖不再質問也未吩咐車伕轉回去，神色卻無絲毫的放鬆。
我並未去過扇樓，沒想到是如此高雅的地方，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大片的竹林，竹子種得卻並不密，甚至有些稀鬆，卻長得極好，細看似乎還有些規律，好似被刻意擺成了什麼模樣。透過竹林是可以看見後面的扇樓的，不似醉香樓恢宏不凡，只是最普通的建築，卻用了很多淡綠色長絹編的什麼花做裝飾，清減秀麗的樣子與竹林相得益彰。
唯一格格不入的，便是這兒的人，太多了，且手持兵械，目光警醒，扇樓被重重包圍住，更惹人注意的，是有一處的馬車附近只站了兩名氣宇軒昂的守衛，其他人都似避諱般離得很遠，顯示出馬車內坐著的人身份特殊。
慕如嵐一心求見的人就在眼前，我們的馬車卻再不能往前一步，紫寒站在竹林前，冷艷的氣勢再添，恭敬卻透著絕對的壓迫道：「皇上請賢妃娘娘與定淑儀在此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