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沛蓉聞言果然認真思索,片刻後才道:「宮中嬪妃雖多,貌美有才情的也不在少數,可位分低的早已乖覺有枝可依,一時還真的難有可靠人選,與你同入宮的姚選侍倒是大家閨秀,舉止端莊,可不知為何與皇上不合緣,直到現在都不受寵。」
姚曉筠麼,一同入宮的也只有她還未晉過位分吧,這樣懂得避世不爭的女子,確實是聰慧能幹的。可她既無這樣的心思,我也強求不來。
「素景宮倒是有一人絕色傾國。」她突然道,我嘴角含笑,這才是我想知道的,她卻直搖頭,「若是想將她收為已用,難於登天。」
我不解道:「這是為何?」
她掃了眼四周,其實並無他人,卻也讓人察覺出她的謹慎,歎道:「那女子的美艷只怕就連惠妃都自歎弗如。」
凌芙的容貌自是絕色,蘇依也很美,卻是勝在那份妖艷。即便普通宮裝、未施粉黛,也難掩她玲瓏婀娜的身姿和沉魚落雁的面容,第一眼便會牢牢吸住你的目光,加之妖而不嬈、媚而不俗、眉宇間時不時流露的兩分豪爽英氣,只讓人再移不去目光。就如同罌粟般,若是上隱必然嗜之如命,天祺許是深諳此理才淡然置之罷。
我仿若不信,嗤笑道:「惠妃國色天香,還有女子比她更美?」
她卻是一本正經,「也唯有親眼所見才會信。」
我斂了笑意,「既是如此怎會在素景宮中?你方才說的『難』又是何意?」
她只淡然一笑,「世事難料,人各有命。」她目光悠遠,回憶道:「她叫蘇依,此前是貴人的位分,方入宮皇上便欲賜其封號,讓禮部擬了好幾個名號過來,最後卻是由著她的性子定了『依』,稱之依貴人。那是專房獨寵的榮耀,連惠妃與慕修儀今日之寵都不能與之相比,宮中現在卻無人敢提,因為這榮寵去得太快。」
她頓了頓,似還不能相信當時所發生的事,我並不出聲,她果然接著道:「整整三個月,彤史上除了她的名字再無她人,皇上甚至不顧祖制,每月十五雖不召她卻也不去皇**中,獨宿在養心殿。依貴人雖高傲卻也不仗勢欺人,禮數周到,連淑妃也抓不住其絲毫把柄。後來,前朝大臣都頻頻上書,稱其狐媚惑主,是妖孽禍水。」
「所以皇上就把她關進素景宮了?」我問道。
她又搖頭,「若是如此,宮中倒也是對此津津樂道了。皇上絲毫不為所動,依舊如斯寵幸,卻有一日,王美人在她宮中從假山上跌落,摔傷了腿。」
我稍蹙眉,竟與王落有關?不由得開口問道:「究竟如何摔傷的?」
「誰也不知道。」她冷冷道,「王美人性子恭謙,從來都不與人爭執,那日問及她卻遲遲不肯開口細說,而依貴人則一口咬定是自己不慎將她推下來的,不肯再言其他。她本是寵妃,說來此事也只是意外,可皇上到了後竟大發雷霆,直接以心如蛇蠍將其打入冷宮。」
天祺緊張王落我是知道的,上次她腿受傷時,他臉上的驚慌還歷歷在目,甚至不緊張周昭儀與她腹中的孩子,可蘇依是寵妃,天祺豈會做得如此顯眼。「王美人似乎並不得寵,皇上怎會為了她……?」
我滿臉疑惑,她又飲了口茶才道:「王美人雖不得寵,卻是見皇上面最多的嬪妃。」
對此我亦一無所知,眉頭蹙得更深,「這又如何講?」
她微微笑道:「王美人善舞,若非國事忙得實在走不開,每日定會召見她。」
天祺竟如此明著寵她,可李沛蓉的神情似毫不在意,忽覺關於他們我知道得太少了,此前在陶然居,盛淑儀也提過她是有獨一份的榮寵的,只不過我不方便直問,便一直未去探究。
我稍收神色,淡淡道:「我竟一直不知此事。既是如此,皇后和淑妃等為何毫不在意?」
「她們自是瞧不起的。」她平淡道:「若皇上喜歡一舞姬,有人會在意嗎?」見我不解,她又道:「皇上每每宣她,也只是瞧她舞蹈罷了,並不與之多談論,神色也談不上喜歡,甚至常常半合著眼極不上心,也甚少宣她侍寢,這是皇上身邊的奴才都有目共賭的,漸漸私底下也都傳開了。既是如此,便沒有威脅她們的地方,她們也自然能容得下了。當然,」她冷笑,「她們不得不容下,因為即便是那樣的寵妃,不也因傷了她的腿,皇上說打入冷宮就打入冷宮,絲毫不留情面嗎。」
她漸回正題,神色又嚴肅起來:「當時眾人也是不能置信,只當是皇上與依貴人堵氣來著,過後皇上也並未如何寵幸王美人,甚至王美人腿還未康復便又宣她去跳舞,眾人便更相信,王美人只是無故被牽連進來而已。可直到現在,皇上都不曾再提起依貴人,宮中也無人敢不識趣地提起,因為一旦她復寵,其他人便是沒了活路了。」
這倒是實情,主子都極不情願提起的人,奴才更不敢隨便多嘴,而天祺究竟是否還在意她也無人敢斷言,自然不敢耍小心思去招惹她。
「這在現在簡直是天方夜譚,你也想不到皇上的性子竟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罷。」李沛蓉歎道,其實從她的言語中,還是能聽出她對天祺薄涼的不滿,只不過礙著我,不好直言罷。
她們不知道倒也罷,可對我來說,此事太多古怪,不過,蘇依在天祺心中定是與眾不同的,即便他根本沒對她動情。而蘇依,被打入冷宮後,便一直這樣安心呆著,倒像是更滿於現狀。
稍稍思慮,道:「你能想法子讓皇上再見到依貴人嗎?」
「你還不明白嗎?」她忽然質問道:「我所說的難於登天,並非讓皇上見她很難,而是她的心性會否願意與我們交好,更是一旦她出來,你想接近皇上便更難了。」
我愕然,她繼續道:「宮中誰人不曉你對皇上的情意,可你竟似一點也不著急似的,難道還嫌皇上身邊的人少了麼?」
我遲疑道:「你心中還怪皇上嗎?」
她只沉默,良久才道:「我苟且偷生,不過是希望能保得父母在宮外安然無恙,更明白我與你才是拴在一條線上的,你若能過得好些,得皇上些許寵愛,我也欣慰不少。」
我要做的僅是讓天祺的心中只有我一人,至於他身邊有多少人已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笑道:「我雖自認容貌不如依貴人,可也有把握皇上不會見了依貴人便忘了我。」
她微怔,眼睛不眨地盯著我,疑惑道:「細看,你的容貌……似乎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