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雖驚訝，面上卻依舊風輕雲淡，道：「你說什麼？」
她莞爾，已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林貴嬪甚少過問別人的事，不相干的人連一個字都極為吝嗇，你方才說了四個字。」
她的笑容又恢復往日的傲氣，我不再做聲。心中再想表現得平靜，還是露了馬腳，淑妃竟也有如此精明的時候。
「我雖算計不過你，卻也不一定會輸。」她兀自坐在欄邊，不知是不是因我恍惚，竟看到她得意的神色中有兩分寂寥。「人一旦有弱點就不可能真正的獲勝，你的弱點便是皇上。」她望向我，「我也曾有過那樣癡念皇上的眼神，只渴望皇上能多看我一眼。」
她又低下頭，頓了頓，「有了承兒後，本宮不再有奢望，得不到的不要便是。不過，做為補償，本宮會將所有最好的都給承兒。」她手緊緊抓著衣擺，似想從中獲得一些氣力，「皇上的弱點卻是王落。皇上騙得我們好苦，凌芙？慕如嵐？寵妃一個接一個，給了你以為最好的又如何，原來那真正好的東西竟是你想都不敢想的。皇上想許她乾淨無擾的生活，在宮中能不爭嗎？本宮從踏進宮門的那一刻就不相信。」
聽玲神色略震驚，嚴大人與宋致遠只是淡淡地聽著，恍若未聞。我心中感到一絲哀傷，我早已不會同情任何人，何況她亦做錯過事，我只是知道，她一定會死，在場的都會死，僅因為知曉了天祺的秘密，這讓我感到哀傷。
「在外面候著。」衝著門外大聲道，又轉身問淑妃：「你如何得知？」
我雖鬆口但她似乎真的毫不意外，回想道：「那夜天氣悶燥，本宮一人去湖邊散心，滿湖的荷花令人心曠神怡，不覺漸漸走遠，見有人在泛舟，被吸引而去，卻是皇上與你，才子佳人，賞花談心，陣陣歡笑，皇上那樣輕鬆釋然的神情是本宮從未見過的，所以不禁想多看幾眼，待回過神來才發現跟得太近了，正欲離去，依稀聽到你們提及王美人。」
果然是我太大意了，本該好好調查的，卻因在天祺身邊鬆懈下來。「那夜輾轉難眠，翌日便決心去看個究竟，果然她宮中有許多的白荷花，而去陶然居時，你宮中沒有一株花卉，原來喜歡花的不是你，皇上親自去摘荷花也不是為你。」
「花極美，誰不喜歡呢，不過有人喜歡不起罷了。」我淡淡道，「你想我如何做？」
淑妃伸手將頭上的芍葯取下，怔怔看了兩眼，手微鬆，那開得正艷的花便落至地上，花瓣散落一地，她冷笑：「花房的人也盡會拿些快謝的花來糊弄本宮。」
聽玲道：「娘娘不用生氣，待奴婢回去便把那些人打發去慎刑司。」
微風拂過，散落的花瓣都被捲走，淑妃的聲音亦隨風消散開，「幫承兒奪得太子之位。」
我搖搖頭，她立刻道：「承兒極喜歡你，將來你會是太妃，他定會好好孝順你的。難道，你想讓自己的孩子……」
「承兒才多大。」我打斷她，「做帝王豈是那麼簡單，他這麼小還看不出是否有這樣的才能，何況，這亦不是我能決定的。」
「淑妃娘娘。」嚴大人突然出聲，「只需讓林貴嬪幫我們渡過眼前這關，娘娘還用擔憂二阿哥的太子之位嗎？」
淑妃遲疑，終道：「嚴大人所言極是。」
嚴大人轉向我，「貴嬪娘娘能做到嗎？」
「她必須做到。」淑妃站起身，「不然王落就會死。」
想起天祺曾斷言我會保護王落，自嘲淺笑。不過此時的情形，早已不是王落的問題，我盯著她道：「你若殺了王落，皇上因此怪罪於你，我豈非一石二鳥，皇上並不會知道我見死不救。」
她走近我，咄咄逼人，「可你不想讓皇上失望，更不忍他傷心。」
「你不要逼她。」突然被人從淑妃面前拉開，回首見是一臉義憤填膺的宋致遠，本謙卑的神情早已消失殆盡，見我與淑妃隔了距離才忙鬆開手，夜色中也可看出他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微臣冒犯娘娘，請娘娘恕罪」。
我蹙眉，瞧他如此清秀的模樣竟生了這樣的力氣，下手這般重，絲毫不懂憐香惜玉的麼，見我臉色難看，他更是不安，只好轉過身向嚴大人抱拳施禮，「在下不才，大人許淑妃娘娘太子之位，在下自認無法幫之絲毫，大人若是沒有面聖的意願，在下寧願出門請罪也不會以要挾一弱女子來苟且偷生的。」
「迂腐！」嚴大人見宋致遠欲去開門，忙拉住他，指著我道：「她要算是弱女子，你連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走上前，對宋致遠道：「他說得對，這宮中能活下來且活得好的，都是毒蛇猛獸。」斜倪嚴大人一眼，笑道：「那嚴大人想要我這蛇蠍女子救嗎？」
他換了笑臉，作了個揖，「娘娘言重了……」。
「想還是不想！」我打斷他喝道。
他神色驟變，想來沒有人如此跟他說話，卻也不得不妥協，「微臣求娘娘救命。」
外面人聲嘈雜，而宮殿內連空氣都是靜謐的，我不知他們命懸一線時何以要將賭注都壓在我身上，仿若我只要我應允便真的可以將他們毫髮無傷的救出。
「恕難從命。」我徑直走向門邊，欲打開門。
肩膀被人用力抓住，「你耍老夫。」嚴大人作勢就欲打我，宋致遠卻挺身而出，那耳光便啪啦打在他頭上。
淑妃亦上前拉住我，一臉不置信，手卻漸漸鬆了，自言自語道：「本宮太蠢了。」
聽玲垂頭喪氣，「娘娘就不該相信她。」
「皇上來了。」我對淑妃道，「你是蠢，王落豈是你能傷及分毫的，不過也不算毫無生機。」
言語間已有人用輕功越牆過來，不過方方站定，嚴大人便倒地一動不動，片刻後一縷鮮血從頸間緩緩流出。
「啊——」聽玲驚聲尖叫。
「兩位娘娘無事吧？」
開口的是青風，天祺的貼身四侍衛之一，出手竟如此快、準、狠，連我都不得不讚歎其武藝高超。注意到身邊的宋致遠手漸漸握緊，額頭亦浮現細密的汗珠，上前攔在他面前，道：「請皇上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