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回首見紫寒已是一臉警戒,仔細凝神片刻,才搖了搖頭。
李沛蓉已經走至身邊,見是我微露訝色,我望向她身後,目光悠遠,她旋即會色,淡笑道:「淑妃娘娘為本宮安排要見的人,就是林貴嬪麼。」
我收回目光,眼角的餘光微泛寒,紫寒悄無聲息退下。平淡道:「怎麼未見淑妃娘娘過來?」
李沛蓉神色自若,身後跟著的香蘭用帕子掃了凳子,扶著她坐下,「原是說好了一起過來的,臨出門時,聽玲姑娘過來說娘娘突然有事,讓本宮來代為轉告一聲,娘娘會晚些時候到。」
「是嗎?」我低聲道,微風把鬢角的散碎髮絲吹到臉上,我伸手捋好,不再言語。
李沛蓉亦端坐,昂首看著漫天的木槿花,微風時不時吹落幾朵飄至她腳邊,但她恍若不覺,臉上只是淡漠的樣子。待紫寒回來,我才開口道:「淑妃怕是不會來了。」
日色西斜,餘光映著一樹的木槿,紅得透艷,李沛蓉將裙上的一朵花拂去,才似收回神,「她不相信我們。」
我笑靨如花,「她又不傻。」又轉首對紫寒道:「元荷還未過來嗎?」
紫寒點點頭,略思忖,「淑妃娘娘定還在明瑟殿內。」
李沛蓉嗤笑,「連她你都敢監視著,她身邊可是有不少機靈的人在。」
「二阿哥的玩意兒留了不少在陶然居,我家主子怕二阿哥記掛,特讓奴婢清理好了一道送過來。」我盯著李沛蓉,笑道:「若這樣說,即使被發現,也抓不到把柄。」
她只淡笑,這樣的托詞她自是聽過不少,「她安排我們相見,就是為了看看我們是否真無往來。」略沉思,又道:「終是我猶疑愚鈍連累了你。」
「笑話。」我忍不住笑道:「她想拉攏的人是我,才會介意我與別人一起對她有所圖謀,你與我雖不過分交好,但卻是少數曾來往過的嬪妃,她當然會注意你。不過,她有心試探,定是察覺了什麼。」
「淑妃將二阿哥交給小主撫養,定也有安插親信過來盯著的意圖。」紫寒沉穩道。
香蘭蹙眉,「那此時……?」
李沛蓉倪了她一眼,「原以為你聰慧,竟不及紫寒姑娘十分之一。」
香蘭不惱,只笑道:「紫寒姑姑可是御前當過差的,自然比奴婢強了百倍不止,主子拿姑姑與奴婢比,可是委屈了姑姑。」
她也是李沛蓉宮中的掌事宮女了,喚紫寒一聲姑姑算是尊敬,紫寒卻恍若未聞,一直靜心聽著四周的動靜,李沛蓉嗔道:「你這嘴越發能耐了,在貴嬪面前也無半點規矩了。」
香蘭跪倒在地,卻是滿腹的委屈,「奴婢是見主子的精神比素日好了些,才口無遮攔了,請主子恕罪。」
我揮了揮手,「她也算是快人快語,若非紫寒在這兒,連我都未必能察覺有人在暗處正盯著我們。」
共患難過的人情意總是與旁人有些不一樣,李沛蓉示意她起身,她便又笑著道:「那紫寒姑姑方才就是去教訓那些人了?」
紫寒淺笑表示贊同,李沛蓉微頷首,「那些人如果未能去明瑟殿覆命,我們還是會被懷疑。」
「那又如何?」我冷冷質問,「我本無心與她交結。」
李沛蓉毫不驚訝,又是靜默,問道:「我們現在該如何?」
天色漸暗,四周死一般寂靜,細細思索,心中突覺奇怪,「皇后與慕修儀最近如何?」
李沛蓉不意我會反問她,怔了怔才道:「她與我不合,自是什麼都細細防範不讓我知曉,不過,從皇后的話語中聽來,她們似乎並無間隙。慕修儀盛寵以來誰都不放在眼中,甚至頂撞過周昭儀。每日請安的時候不說,在私下她也是極尊重皇后的。」
皇后從慕如嵐入宮後就極為拉攏,主要是她的家世,可淑妃的母家為了讓博承被冊立為太子,也在極力拉攏慕峰,她如今是左右逢源,香餑餑一個,那她究竟是如何想的?嘴角笑意漸起,我忘了還有天祺。
「李修儀若只想護得自身與家族平安,其實沒必要非要置身進來。」一彎新月懸在空中,清冷的光芒落在人身上卻是溫柔的。
「我早已不是從前那個我了。」她有一絲感傷,「從前為著避世,連孩子沒了覺得都可以隱忍,如今年歲大了,性子卻倔了,忽然就受不得一絲委屈。若有人想害你,便想著能先害到他,若有想要的東西,即使破爛不堪也要搶過來。」
我只淡笑,她們都有權決定自己該如何活下去,我早已習慣只做看客,「皇上應該不喜歡你這個樣子。」
她轉著衣服上垂下的流蘇,小聲道:「我也不喜歡皇上這個樣子。」
我不解,只靜等她再說,她停了好久,事實上或許只是我覺著好久,她才道:「皇上對每個人都好,對我亦好……可錦衣玉食便是好了嗎?皇上從不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六宮粉黛,皇上豈能摸清每個人真正的心思?」我不由辨道。
她溫婉淺笑,「雖然你不喜歡聽,但對我來說,皇上縱是好的,縱是世間最好的,也不是我想求的……」
香蘭嚇得忙示意她噤聲,一邊的紫寒卻只望向別處,我知道她不會放在心中,笑道:「其實皇上未必不知,不過很多東西他亦給不起罷。」
忽聞腳步悉嗦,元荷一張俏皮的臉從樹後探出,紫寒招了招手,她才放心過來,先依著規矩行禮,才道:「主子,淑妃娘娘出去了。」
「去哪兒了?」李沛蓉急問道。
元荷臉微微紅,道:「奴婢不知,淑妃娘娘出門後我便離開了。」
「跟了多少人,未從裡面聽到些消息嗎?」她猶不死心,繼續質問。
元荷搖搖頭,「淑妃只帶了君兒出去,行動鬼鬼祟祟,奴婢想著主子的囑托,便不敢再跟隨了。」
我頷首,「做得很好。」又對一側的紫寒附耳兩句,她便退下。
「會不會是見來監視我們的人未回去,不放心過來了。」香蘭疑惑道。
「元荷姑娘在她後面離開,現在她還未到,定不是往這兒來了。」李沛蓉定了定心神,細想道:「特意等到晚上才偷偷摸摸出來,定不是什麼上檯面的事,我們若去尋尋,說不定能抓到些什麼把柄。」
元荷點頭稱是,卻又搖搖頭,「淑妃娘娘不過剛解了禁足,不該此時做些什麼鋌而走險的事。」
「說不定正好掩人耳目。」我淡淡道,卻見小道上又有一人快步走過來,先行了禮才停在我面前道:「還好林貴嬪還未走,淑妃娘娘讓奴婢請您去明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