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去了幾日皇**中,卻是兩相無話,今日再去時,凌芙與周寶楹也在,我微驚愕,皇后笑道:「快給林貴嬪賜座。周昭儀月份大了,惠妃陪著她出來走走,難得周昭儀有心,說著出來向本宮請安。」
又有宮女來將博承領了出去,乳母和元荷緊緊跟著。周寶楹五個多月的孩子顯得她身形圓滾,臉上亦無初次見面時拜高踩低的媚俗之氣,除多了兩分即為人母的溫和,更添兩分目中無人的傲慢,故做惶恐道:「皇后娘娘可是責備臣妾未日日來請安。」
皇后氣定神閒,笑道:「你這胎一直未真正安穩,本宮心中時時記掛,即便皇上不下令,本宮也會讓你好好留在宮中,不必出來請安,綿延子嗣是嬪妃的職責,你若誕下一子半女,也是吾朝的有功之人。」
周寶楹自謙道:「臣妾不敢當,多得皇上、皇后娘娘庇佑才是。」
皇后定知她心性,不過她在皇后面前總是不敢放肆的,皇后甚是滿意,轉首對凌芙道:「周昭儀身邊能有惠妃這樣穩妥的人打點,倒讓本宮省了不少心。」
凌芙本分起身回道:「皇后娘娘謬讚,為皇后分憂,亦是臣妾本分。」
皇后讓月霜扶起她,溫和道:「惠妃如此謹言慎行,堪為宮中表率,只是顯得過分生疏了。」
凌芙起身,抬頭卻無恭謹之色,「尊卑有序,皇后娘娘教誨,臣妾時時不敢忘。」
皇后已然習慣凌芙的恪守宮規,不欲再說,門口卻有人進來稟:「啟稟皇后娘娘,慕修儀與李修儀來了。」
皇后忙讓請進來,凌芙早已安然坐好,慕如嵐與李沛蓉進來一一行禮,皇后笑著讓人看座,道:「今日這裡真是熱鬧了,你們怎麼一起來了?」
慕如嵐冷哼一聲坐下,「臣妾方從清心殿過來,與李修儀不過是在門口偶遇。」
李沛蓉毫不介意,只淡淡回道:「臣妾想著這個時辰皇后娘娘午睡該醒了,來陪皇后娘娘一同說會子話,倒是惠妃娘娘和周昭儀來得更早。」
周寶楹對李沛蓉心有芥蒂,自是沒有好臉色,「李修儀倒是日愈會體諒人了,聽聞此前皇后娘娘犯頭痛時,你身在素景宮還不忘時時祈福。」
李沛蓉更謙遜,「臣妾本有罪之身,想著能為皇上、皇后娘娘求得平安喜樂,福壽綿長也不枉餘生了。」
周寶楹更是得意,「既知有罪,豈能隨意出素景宮,還常在外走動,也不怕衝撞了皇上、皇后娘娘。」
見周寶楹說得過分,皇后冷眼倪了一眼,她神色雖有收斂,還是用不大卻足以讓眾人聽見的聲音惡狠道:「狐媚!」
我不以為然,看來凌芙這些日子以來也未調教過周寶楹,她的腦子依舊如此不好使,凌芙終是冷漠的,即便是未害過誰,卻也不會對誰伸以援手。李沛蓉自是明白皇后的心思,已不再做聲,咬了咬唇倔強低著頭,一副受了委屈也不欲追究的神態。
慕如嵐也只做旁觀,望著凌芙笑道:「惠妃娘娘清減不少,可是因皇上近日的寵幸少了,食不知味的緣故。」
凌芙只淡淡掃了她一眼,目光悠遠,「慕修儀倒是又圓潤了些,可得好好保養自己,皇上可是不喜女子太過豐腴。」
慕如嵐瞪了她一眼,轉向周寶楹,「周昭儀的胎也有五個多月了,可見保養得很好,比起上次相見,竟又大有不同了。」
我不由低低嗤笑,周寶楹身子重些,除了腹部突顯,連臉上都豐腴不少。周寶楹卻不欲與我爭執,索性起身,「臣妾說了這麼會子的話也累了,先告退。」
皇后急吩咐她的婢女:「可扶好你家主子。」又笑首望向周寶楹,「既累了就不要多在外走動,直接回合歡殿便是。」
周寶楹應允了便退下,凌芙卻沒有退下的打算,我坐得乏了,也起身,「既有人陪著皇后娘娘說話,林暖便去瞧瞧皇子們。」
皇后知曉我的性子,早有此意,笑道:「他們頑皮的緊,讓月霜也跟去,不然他們膩起來,可有你累的了。」
待太陽夕斜,才領著博承回去,好在博奕夜間已能安寢,明日起他白日要讀書識字,再無需日日帶博承過去,心下鬆了一口氣,遙望遠處湖畔邊有一女子,杏子黃的錦緞上裳,牙色百花曳地裙,本輕佻的顏色,也唯只那一人那穿得明艷貴氣,凌人的傲氣撲面而來。她手執一枝條,在岸邊極有興致地攪著湖水,許是湖中有魚,身邊的婢女笑得開懷。
「是惠母妃。」博承驚呼道,又轉首對我道:「玩——玩——」
我隻身抱了博承過去,凌芙依舊背著身玩水,一邊的婢女倒是察覺到腳步聲,恭謹行禮立在一邊。
我淡笑,「惠妃竟有這樣的興致。」
她聲音高傲,「如何不行?」
我將博承交給那婢女,「惠妃娘娘更適合站在湖邊吟詩做詞,亦或吹笛作曲。」
湖中的魚兒漸漸跑光了,她有些垂頭喪氣,「我從小就一直想這樣做,想跟著同歲的孩子一同滿街玩耍也不會挨罵。」她將枝條扔在湖邊,站起身來,微風吹動著裙擺,她伸手將吹散的頭髮撩至耳後,風情萬種。「可我也想熟知琴棋書畫,如你所見,我只做到了一樣。」
「可你做得極好。」我由衷讚道,即便未親眼所見,但她的名門之氣是由內及外的,一舉一動皆引人注意。
「皇上最近太忙了。」她瞥了我身後的博承一眼,「二阿哥長得更健壯了。」
我只淡淡道:「皇上雖忙,也有時間見慕修儀。」
「本宮從前也是這樣得寵的。」她望向別處,臉上卻無一絲眷念之色,「現在不也沒有了。」
「你倒看得通透。」我一直看不透凌芙,明明如此明艷的人,眸上的哀傷卻會時有時無出現,讓我幾以為是自己看錯。
「本宮從入宮那一日便知曉了,她如今這樣,倒也不差。」她回神,欲離開,聲音陡地低沉:「你會殺了我父親嗎?」
我微蹙眉,還未再言語,她便已快步走至婢女身邊,抱起博承逗笑了會就交給走過來的紫寒,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