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傳言優勝從前了。」紫寒將窗關上,外面雷聲陣陣,不過話音方落,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來,我端了凳子坐在門邊,看被雨水肆虐的盆栽,心中毫無感覺。
「這暴雨太急,還好奴婢腳程快趕回來了。」元荷突然從雨中衝了進來,手中還護著些干荷花,放置在桌上後不顧紫寒阻攔又衝進雨中。待將那幾盆富貴竹移進廊中才回身,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帶著兩分得意道:「奴婢就知道主子會忘了收回來的,這竹子嬌貴,可經不起這風吹雨打的。」
我只淡笑,紫寒嗔怪一聲,拿了帕子替元荷拭臉,「這蹄子,竟還敢埋怨起小主來了,是你自己領回來的東西當然得自己看好,小主又未曾答應過你什麼,還不快去換身衣裳再出來。」
時不時還在打雷,元荷笑著退下,紫寒收斂神色,走至廊中,伸出一隻手接著雨水,「小主什麼都不怕呢。」
我靜謐靠在門框上,合了眼,這兩日天氣太沉悶,這雨剛好都壓了去,心中也舒緩多了,「人說壞事做太多會遭雷劈,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這幾日淑妃照顧皇上頗為辛苦,昨日二阿哥還哭著尋母妃呢。」
「難得讓他們一家共享天倫之樂,」我抬起一隻手枕住,「皇上不肯領情麼。」
紫寒取了件披風搭至我身上,道:「皇上見到小皇子自是開心不已,可淑妃似乎也有很多體己話要說與皇上聽呢。」
「哦?」我站起身來,倪了眼落至地上的披風,道:「今日雷電交加,二皇子獨自留在明瑟殿心中定是惶恐不安,你隨我去看看罷。」
紫寒無奈拾了披風起來,「這雨天路滑,即便乘坐轎輦都很危險,若是磕了碰了可不好了。而且淑妃娘娘定是安排好明瑟殿中事宜才去清心殿的,或許現在正在趕回去呢,小主實在無需為二阿哥擔憂。」
我嘴角含笑,「那我們便小心點走去罷,閒著也是閒著,我可無聽雨品詩的心性,再坐著可要嗑睡了。」
紫寒見攔不住,只得將披風幫我繫上,目光卻是執著的,「外頭風大,小主可別受了寒氣。」說完去取了傘囑咐元荷兩句便同我一起去明瑟殿。
天色只是暗了些而已,明瑟殿中卻是燈火通明,時不時有兩聲小孩的吵鬧聲傳來,門口的內侍極為警醒地將我攔下,紫寒喝了句:「大膽,見了林貴儀還不行禮。」
內侍聞言急忙跪下,「奴才小禮子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林貴儀,還望貴儀恕罪。」
我擺了擺手,示意他起身,問道:「淑妃娘娘不在殿內麼?」說著又聽聞小孩的哭聲。
小禮子亦是聽到了的,惶恐道:「娘娘早上便去了清心殿侍疾,二阿哥在熟睡中便未帶去交給了乳母照顧,可現在電閃雷鳴的,娘娘還未回來,乳母卻哄不住阿哥了。」
博承的哭聲夾雜著雨水撞擊大理石的聲音直抵心間,見他的手一直還攔著,我冷聲道:「我先進去瞧瞧。」
他卻未收手,極為難地站著,更恭敬些道:「娘娘有令,任何人不能探視二阿哥。」
紫寒亦是心急的,厲聲道:「二阿哥若是出了什麼事,你十個腦袋都不夠抵的。」
我又帶了笑意,道:「小禮子是吧,你倒是個盡忠值守的,來日我定回了你的主子,讓她好好賞你。」說完便不顧他的阻攔逕自走了進去。
小禮子只跟在身後勸阻,卻也不敢把我如何,殿內早已門窗緊閉,只見幾個宮婢亂作一團,地上儘是散落的玩具,乳母抱著博承正哄著,博承不知是受了驚嚇還是如何,一直緊閉著眼哭泣,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見我進來,她們都是一愣,然後都忙著行禮,我只徑直走向乳母,將博承抱了過來,他哭得滿頭大汗,換了人抱,只抬眼看了下,許見不是他母妃,又繼續緊閉著眼哭泣。
紫寒忙將屏風外的一扇窗戶打開,讓空氣好些,風被隔開倒也不怕他受涼,在懷中哄了會,他竟乖巧地漸漸安靜下來,伏在我的肩上,小肩膀還是微微抽搐,乳母本焦頭爛額,見狀喜出望外,「二阿哥定是受了驚嚇才會哭得如此厲害,平日只有娘娘能哄得住,奴婢已經命了人去請娘娘了,不過娘娘許是被大雨耽擱了,還好林貴儀過來,不然娘娘看到二阿哥這副樣子定要心疼壞了。」
紫寒亦滿臉笑意,「想不到小主與二阿哥倒是極為投緣,呀,二阿哥的鼻水都淌在小主身上了。」紫寒忙拿了絹子去拭。
我聞言不免蹙眉,裙擺本就沾了不少雨水,如今這套衣服更是要不得了,將博承又塞回乳母手中,要紫寒快拭乾淨,博承不知是心情好了還是被因著我反應太大,竟「咯咯」笑了起來。
我不免歎氣道:「這麼小就知道看人笑話了麼。」
紫寒本因博承不再哭泣鬆了口氣,又聽我這般說,不免輕笑,「二阿哥定是以為小主在逗他玩呢。」
我走近些,只盯著他,他與博奕不同,博奕神態間已有幾分皇者之氣,面相也似天祺些,他還小,圓嘟嘟的臉只能看出可愛模樣,長得也更偏似淑妃些,唯有那雙眸,竟與天祺有七分似。見我盯著他,他也並不躲閃,撲閃著大眼睛,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臉,「你知道我是誰嗎?」
「母妃——」他稚嫩的聲音清脆道。
乳母見他聰慧的樣子,極是欣喜,道:「二阿哥雖小,可嘴極甜,又喜歡喊人,皇上都對這點稱讚有加。」說著望著博承道:「這是林母妃。」
博承雖小,卻極受教,笑著又甜甜喚了聲:「林母妃。」我點了點頭,拿著地上的玩具與他逗趣,又有婢女端了吃食過來,乳母喂與他吃,他也極聽話地吃完,只是偶爾瞥向我,小臉滿是笑意。
聽窗外的雨聲小了下來,一聲暴雨倒是來得快走得快,乳母輕聲哄著博承睡覺,我亦笑著欲離去,淑妃卻急急走了進來,先看了眼博承,博承還未睡熟,一見母親回來,伸出手要淑妃抱,淑妃只抱著懷中哄了兩聲,博承便安然睡去,交給乳母后才看向我,笑道:「林貴儀若無事,與本宮喝杯茶再走罷。」
說完不等我回答便率先出去,偏殿中竟已備好了茶點,她笑著招呼我坐下,道:「今日之事我已聽宮人說了,實在是太感謝林貴儀了。」
我微微一笑,「淑妃要照顧皇上責任重大,我不過是個閒人,自然能得空來照顧二皇子。」
她略尷尬,「本宮照顧皇上著實分不出神來照看承兒,不過皇上就快痊癒了,承兒這幾日是受了委屈。」
我撇向她鬢間垂下的一支累絲金鳳,是那日在清心殿中看到過的,笑道:「二皇子想來也能體諒娘娘的一番苦心。」
她察覺後亦捋了捋青絲,滿是神氣,「以前本宮雖與貴儀有些嫌隙,可如今見博兒與貴儀如此投緣,日後貴儀不妨常來明瑟殿走動。」
我端起茶盞,是上好的天目青頂,清香襲人,抿了口,鮮醇爽口。「二阿哥如此可愛,林暖定會常常拜訪,只恐叨擾了娘娘。」
寒暄幾句後,便告辭離去,走了幾步又回首,注意到方才在殿外看守的小禮子似乎不在了,紫寒雖垂著首,想來也是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