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寒與元荷聽聞立刻跪在地上,紫寒道:「小主請慎言。」
直呼天子名號是死罪,不過現在一時情急,我也顧慮不到了,見紫寒鬆手,不與她們再多說,裙擺卻又被元荷拉住,「請恕奴婢直言,周昭儀這胎保不住都在眾人預料之中。」
我轉過頭,心中微涼,連元荷都這樣認為嗎?
元荷連頭都不敢抬起,道:「宮中太多孩子都沒能生下來,主子以為憑一已之力就能護住這個孩子嗎?」
我並不答話,心中卻是第一次深惡這個地方,究竟能有多寒涼無情,念及此卻不免輕笑,薄涼如我根本沒理由指責別人,倘若這一切沒有牽扯到天祺,我還會如此憤怒嗎?
「奴婢以為,周昭儀此次若真的保不住孩子,反倒是好事。」元荷依舊低著頭道。
紫寒一臉坦然,卻是認同的樣子,這樣倒是顯得我極不冷靜,我不由得無言以對。或許這真的是好事,這個孩子倘若還在她腹中,那餘下的大半年日子,她一直都會是眾矢之的,她的危險會沒完沒了,我能保得了這一次,餘下的任何一次我都不能再有十足的把握,而此時天祺既然已經過去了,只保住她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長歎口氣,和言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麼入宮嗎?」
她們見我神色恢復往常,都鬆了口氣,元荷想了想才道:「奴婢跟在主子身邊以來,榮華富貴從未入過主子的眼,亦不喜與人結交,奴婢雖不知主子何時傾心於皇上,但必是為了皇上才呆在這兒的。」
我點點頭,仰望星空道:「我亦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但就是這樣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也許我從未想過要從中走出來,天祺是我唯一還存在於世的理由,亦是我平淡永恆生命中唯一還能引起波瀾的人。
回頭看向她們,語氣出其平靜,「我想做的事,你們以為能攔得住嗎?皇上的孩子我一定要保,而且一定會保住。」
元荷微驚,苦笑一聲道:「奴婢這是在做什麼呢,竟然攔著主子去救人,當真是愚蠢之至。」
紫寒倒並不回應,站起身來,笑道:「奴婢幫小主出去。」
我與紫寒換了身衣裳,她是掌事宮女,服飾微有不同,一般宮人見到是絕不敢為難的,而現在相思宮被人緊緊盯住,林暖是一定要出現在他們眼中的。
紫寒與元荷成功吸引那些人注意後,我便快速從一旁小路離開,快至傾雲宮時卻被一宮女攔住去路。許是因為我神色匆匆並未注意到她,她伸手攔住我時,我已與她走過了好幾步。
「喂——你站住!」
心中略不快,相思宮的人都未發現我,若是在這裡被發現,豈非功虧一簣。索性置之不理,繼續快步向前,手卻被一把拉住,我反手將其制住,按在路邊的假山上,讓她看不見我的臉。
「你再動我便殺了你。」將聲音壓低了不少警告道。
她亦未想到會有如此狀況,嚇得連連點頭,傾雲宮燈火輝煌,現下亦時常有侍衛巡視,這樣僵持沒有任何好處,打定主意,手上又用了幾分力,揮手將其打暈,拖至假山後。
所幸再無其他狀況,在絳雲殿外卻有人不少內侍宮婢守著,就連我也混不進去。這樣的陣勢,天祺與皇后定是在殿中的,若要親自為周昭儀診脈,還須引開皇后才行。心中正思忖著要做些什麼卻抬首看見映然正走了過來,身後跟著端著藥盞的宮婢,嘴角劃過笑意,快速上前兩步,攔在映然面前。
映然雖沉穩,也著實被我嚇了一跳,卻是極快地反應過來,喝道:「大膽奴才,怎的如此冒失,要是昭儀娘娘的藥被打翻,你就是一百個腦袋也不夠殺的。」
我屈膝行禮,道:「奴婢知錯,不過映然姑姑命奴婢做的事已經做好了。」
映然應了一聲,轉身對身後的宮婢道:「快端進去罷,我隨後就來。」
宮婢行禮告退,映然向著長廊方向過去,走至長廊的拐角處才停下。行禮道:「奴婢見過小主。」
我輕笑一聲,直接道:「你帶我進絳雲殿,我或許能保住周昭儀的孩子。」
映然將鬢間散落的發繞至耳後,舉手投足間都是極其地沉穩迅速,臨危不亂的樣子足以彰顯她的大宮女身份,恭謹道:「請小主恕罪,此事奴婢做不到。」
「你不想幫我?」
映然頓了頓,回話道:「皇上此時正在煩憂,已無暇顧及小主,小主還是不要為皇上添麻煩為好。」
我嘴角的笑意漸深,道:「若是為皇上添麻煩的事,即使你不提我也不會做,不過如你所言,皇上此時正煩憂,我便不能袖手旁觀。」
「映然——」長廊忽然傳來尖細的嗓音。「皇上正尋你,你快過去。」
「是。」映然轉向欲走,又想起什麼似的道:「可是她……」
「我自會處置。」話音方落,已看不見映然身影,而出現在眼前的,是海公公。
「小主真是有心。」他冷冷道。
隨口道「公公說笑了。」心中卻暗自思忖,要想說服海公公帶我進去極為困難,看來不得不另尋道路。
「小主不用再費心進絳雲殿了。」他似乎猜中我的心思,緊盯住我的目光讓我略感不適。
我道:「公公的意思是?」
他察覺我的不快,收回視線,細看下可見並不如上次去相思宮找我談話時精神,看來此事他亦跟著受累不少,神情略顯疲倦,「小主醫術雖好,但宮中的太醫亦非只是無用之人,現在怕是來不及了。」
「周昭儀已經小月了嗎?」我急道。晚了嗎?還是晚了嗎?
他搖了搖頭,道:「也只是早晚的事了。」
「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心中著急,不免質問道,竟一時未顧慮他是天祺尊敬的長者。
海公公神色中閃過一絲不自然,道:「太醫院中沒有能用的藥,所以即使是小主也回天乏術。」
怎麼可能,宮中可是搜羅天下所有名貴藥材,怎麼連區區保胎用的藥都沒有。轉念一想,究竟是凌芙準備充分,還是宮中想讓這孩子死的人太多了。
「在藥櫃下不知何人在什麼時辰放了冰塊,好幾味藥材都受潮霉爛了。」海公公精神好了些,輕歎口氣道:「周昭儀怕是堅持不到宮外藥物運來的時候了。」
「等不到宮外的就用宮內的如何。」我淡淡道,「所幸這座皇城是個福址,或許能借此保住龍嗣。」
海公公神色略動,道:「小主要去山上尋藥嗎?」
整座皇宮依山而建,雖然對我來說沒有多大區別,但防禦和守備其實是需要更多的兵力與精力,所以僅天祺身邊就有四位高手護其周全,其他侍衛中定也是高手如雲。這些是自天祺的祖輩就傳承了下來,有何用意尚不能知曉,但此時最大的好處便是山上定能尋得我想要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