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良久的沉默,我絕對可以算有耐心的人,毫不在意,周圍的人自知不敵,也不敢輕舉妄動。先打破沉默的是林夢挽低沉的吃痛聲,她臉色更加蒼白,甚至大汗淋漓,緊緊咬住牙關。
紫寒先察覺不妙,走到我面前,低頭查看,「你剛才喝了什麼?」
林夢挽沒有要回答的意思,我面無表情示意紫寒退到一邊,紫寒明白後就站在我身邊,也不再看林夢挽。
又沉默片刻,林夢挽定了定身形,盡量克制發出痛苦的聲音,嘴角劃過笑意,低聲道:「你走吧,現在已經沒有威脅你的東西了。」
韓鵬只看了她兩眼,轉過頭看向我,「放開她!」
聲音透著絕對的毋庸質疑,甚至帶了明顯的殺氣,我依舊沒有反應,置若未聞,略側首看了看林夢挽,表示是她不願跟你走。
僵持了會,韓鵬手緩緩垂下,劍匡鐺一聲落在地上,清脆甚至帶了兩分悅耳,他上前兩步,紫寒馬上警覺。還剩三四步路的樣子,他一個箭步上前就能從我手中搶走林夢挽,紫寒或許已在考慮是否要先發制人,他卻止步站定,又是一派溫文爾雅的模樣,不過現在我們的距離是缺了禮數的,那日在宮中四下無人,他也盡量與我保持著距離。我並無任何指示,紫寒便只緊盯著他,其他人亦絲毫不敢鬆懈。
「我死了,你能讓她活嗎?」
開口間他並未看林夢挽一眼,我能感受到林夢挽身體許是因為劇痛已開始輕顫,當然她極力在壓制我也看在眼中。望向身邊的紫寒,示意讓那些蒙面人退下,紫寒只猶豫片刻便作了決定。
那些人不明所以,卻也只能依言先退下,待至聽不見說話的位置,他們也不敢再退了,畢竟還要給天祺交代,他們可不敢把命都繫在我這看來只會拖累他們的人身上。當然,紫寒緊緊站在我身側,她的目的只有一個,便是我的安全。
在這些人漸漸退下去的時候,我便給了他答案,我輕搖頭。
此時他的神色不太好,似乎根本沒想到我會拒絕。
手中的匕首快速的抵住林夢挽腹部,冷冷開口,「此前你還有機會,可現在你手中沒有任何籌碼了。」
他只略怔,看向林夢挽。林夢挽依舊竭力壓制著痛苦的樣子,率先開口,「你走吧,她根本就沒想過放過我們……」許是疼痛讓她抽了口氣,緩了緩才又接著道:「她沒有什麼能要挾你的,孩子……孩子現在已經保不住了。」
韓鵬的臉上忽地惡狠起來,冷冷看向我:「你對她做了什麼?」
待他臉色緩和,不再那麼難看時,我才答道:「你都看到了,皇上的意思是殺掉所有和你有關的人,既然你只帶了她出來,你府中其他人至少會有一條活路,可你和她,絕對活不了。」
他臉色緩和後,只靜默一會,便抬首笑道:「可你用她要挾我。」笑容中是頓悟和釋然。
這樣的情況,壓住氣憤冷靜思考,心中不由對他又刮目相看,既然是要挾,當然要確保人質不會死,就算只是騙他,現在也不會一口拒絕他的要求。
「你曾經也算放過我一條命,救她可以,可你和你的孩子,我幫不了。」我直言道。
他依舊帶著笑意,似乎得知我不會傷害林夢挽便徹底放下心來,「也好。」他聲音沉得壓抑,「一個女人帶著罪臣之子,日後必不好過。」
林夢挽神色無異,但身子明顯鬆軟下來,竭力讓自己站住,我裝做毫不察覺,「可同樣你利用了我,這你要如何彌補?」
他這樣謹慎的人,又豈會如此容易讓人發現他的弱點。或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便預見今日的結局,他在尋找一個能保護林夢挽的人,在宮中與其說幫凌易試探,不如說是為他自己試探,看我是否能在今日這樣的局面時保住林夢挽,所以輕而易舉可以取去的性命,他並未下手。主動提起天祺便是我最大的弱點,所以才毫不戒備,讓人探得林夢挽的一舉一動,或許有更多的消息是他故意露出來的。不得不說他比我更善於猜度人心,此時,無論從哪個方面看,我都不會殺了林夢挽,這看來或許算是雙贏的局面,心中卻明白此次是他棋高一著。
他神色平靜,似乎早就料到,「皇上可能需要更多的賬本。」
林夢挽疼痛似已緩和下來,漸漸站直了身子,神色略顯呆滯,似乎此時所發生的事情與她無關。
「你若交出來,就一筆勾銷。」見他毫無猶豫之色,我靜靜道:「皇上的意思,你今晚必須死。」一手制住林夢挽,另一隻手的匕首已遞向韓鵬。
氣氛徒地凝重起來,他伸出手,欲接過,突然橫出一人,一把將他推出幾步,待看清來人,我微蹙眉。
普通的裝扮,衝出來的時候還只當是未來得走的百姓,待她站定,一雙靈動倔強的眸,竟是元荷。
「你怎麼來了?快離開!」紫寒最先反應,雖不理解為何元荷會出現,我卻能明顯感受她是擔心的,她帶了怒氣喝斥道。
元荷卻不似往日順從,向我略行禮,從頭上取出一支銀簪,抵住頸部,一臉決絕。
記得她喜歡帶銀簪還是受我的影響,這樣發誓會忠心耿耿的人,此時竟維護別人,不惜以性命相要挾,嘴角揚起一絲冷笑。
「你瘋了嗎?小主的話也不聽了。」紫寒以為她還會聽我的話。
韓鵬本就功夫極好,應該可以完全避過元荷,許是太過突然,還是被她撞得後退兩步,認出元荷是那晚跟隨我的女子,倒是並不露異色,站在淡淡看著這一切。圍在外面的蒙面人也不知所以,紫寒並未讓他們上前,他們見情景無礙只更戒備,並不上前。
我只冷冷看著元荷,並不發話。
元荷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卻立刻抬首望向我,純淨墨黑的瞳一時竟讓我無法移去目光。
「奴婢今日所舉,已是萬死不足以謝罪,可奴婢實在不願看主子再這樣了,主子不能放過他們嗎?奴婢性命卑賤,可主子若還能看在往日情誼的份上,請讓奴婢願代他們一死。」
我看著她,嘴角的笑意愈深,「你今日所為,又何談往日情誼,一命抵兩命,我這是賠本的買賣。」
紫寒餘光輕掃我的表情,眉頭也漸擰了起來。
元荷臉色煞白,未想過我會如此說,深吸一口氣才又鎮定道:「若非有主子,奴婢這性命怕是早就丟了,大恩大得,此生都不足以報。主子的性子,元荷亦能看出十之**,今日大膽冒犯,就是肯定主子能顧慮往日情分,主子此時若全了奴婢心願,奴婢來生,不,日後生生世世都會找到主子,做牛做馬報答這份恩情。」
「看來你看人亦不怎麼樣。」我輕嘲道,「你與他認識,今日就是來求死的?」
元荷先是靜默,韓鵬正欲上前,元荷卻攔住他,「主子懷疑奴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