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紫寒從懷中掏出一鼓囊囊的東西,用宣紙包著,看她謹慎的樣子,我不免蹙眉。只露出一個角,我就按住紫寒欲再揭開的手,是那份名單。
紫寒也很識趣地又將名單包好,「聽聞皇上並未多言,也未發落些什麼,只是離開時不是很開心。」
這樣的情況他當然不能放鬆,而這名單如同催命符般一下奪去了那麼多人的性命,現在被拿出來,不知又會有多少人受牽連。天祺想我把它交給慕如嵐,心中流轉,我與慕如嵐的關係自上次去瀾旖閣後,便沒有什麼爭論,而依雨亭中,我也算幫了她,若她尚不確定是我悉心佈置,此時還是會相信我的。
再去瀾旖閣時,慕如嵐卻閉門不見了,紫寒不免有些擔憂是否已被她看出什麼端倪。我心下冷笑,慕如嵐到底是在宮中這些時日了,這心狠手辣、過河拆橋的手段竟全都學會了。她既敢去依雨亭,佈局殺了劉常在,自是與我所想無異,在此之前便已經確定劉常在的身份了,只等那晚有了機會將她除去。
等等,她是親自去殺了劉常在的。那夜她們都存著私心,不想讓別人知道行蹤是肯定的,所以兩人都沒帶侍女,可慕如嵐細心布好局,並沒有直接殺了劉常在,而是在劉常在說了什麼話之後惱羞成怒,才把劉常在猛推了出去。她們之間定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可竟讓慕如嵐一時氣極,終起了殺心,看來是很隱蔽的了。那夜雨大,我與元荷自是什麼都聽不清,可紫寒本就走得近,又有內力,她應該聽清楚了,卻始終未向我提過……。
紫寒對天祺的忠心我毋須懷疑,她若聽去什麼定會向天祺稟報,而天祺並未讓她知會我,說明此事與我所著手之事無關,沒有知道的必要,這樣也不擔心她們是否在耍什麼花樣,天祺沒道理讓我身處危險中。心下輕笑一聲,放鬆下來,可這名單,要如何交給慕如嵐呢?
心中雖有各種計較,面上卻不動聲色,紫寒見我毫不操心,不免有些沉不住氣,「再走就回相思宮了,小主就這樣帶著回去?」紫寒暗示懷中的名單。
我想了想,帶絲笑意,「既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如就這樣扔了。」
紫寒見我有了笑意,以為我有了什麼法子,開口卻是這樣一番話,不由得微惱,「小主這是說什麼呢?」
見她心急,我笑意更深,「我有個法子,可能不能行得通,就說不准了。」
紫寒見我這樣說,心下放心了不少,「小主能這樣說,奴婢心中就有數了。」
她一副我完全能擺平的樣子,我只搖了搖頭,「慕如嵐雖不見我們,但有個人她一定會見。」
紫寒略思忖,「舒貴人?」
我輕點頭,「依雨亭中她的直言,皇上也算對她側目三分。她既嘗到了甜頭,我若邀她喝杯茶,想是不會拒絕的。」
紫寒臉上一閃而過的不快,終是緩緩道,「奴婢覺得舒貴人這人還是少來往為好,她與劉常在雖有些矛盾,可到底也是一夥的人,劉常在死了,她當即邀寵,而且小主曾旁敲側擊她不要過去,以免涉事,她卻似並不顧忌,她家世奴婢暗中查過,沒什麼能扯得上關係,唯一想到的是這人,怕是想得寵想瘋了,什麼都不怕。」
我不以為意,「表現看來不受控制,可想想,她行事雖衝動,目的倒也明確,這樣的人其實更有掌控些。」
「那小主還有何憂慮?」
我微蹙眉,「說到底,最後看的人是慕修儀,她究竟會不會用,從她今日不見我們看來,終是不能有十分的把握,她比我想像中城府更深,才是真正難對付的人。」
紫寒點點頭,「奴婢這就去請舒貴人過來。」
我一把拉住她,「這是在急什麼?」
紫寒一臉不解,「還需要再做什麼嗎?」
「既然慕修儀不見我,舒貴人未必不知,你這樣去請,怕她也不敢逆慕修儀的意思過來赴約。」我收回手,帶了笑意,「你將這名單丟在玉品閣路旁的草堆裡,那條路現在根本無人過去,就算有也不會有人細瞧,你若還不放心,可在不遠處盯著,以你的身手必能不讓旁人發現,現在先讓不眼熟的人去出雲閣請舒貴人出來,就說李昭儀前兩日丟的風箏在相思宮附近找著了。」
紫寒也明白了過來,「這樣舒貴人定能明白是小主找她了,也算給她尋了個理由來這附近,又不會得罪慕修儀。不如再放只風箏,這樣帶過來的宮女內侍亦不會起疑了。可如果舒貴人看了東西……」
我隻身向前走去,搖了搖手,「那你就自己看著辦吧,出來這麼久,再不回去,元荷要擔心了。」
我不知道如果她一時好奇看了東西,天祺會如何發落她,可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唯有看在紫寒並非真正冷血無情之人,定會悉心安排,讓舒月不看名單主動交給慕如嵐。舒月並非完全不用腦子的人,她的命要看她自己能不能保住。
紫寒回來時,已日暮,斜陽將基本無草木的相思宮度了淡淡的金色,這樣的畫閣朱樓竟突顯出大氣磅礡,我坐在長廊處,想著這件事究竟會如何結束。
「奴婢確定舒貴人進了瀾旖閣才回來。」紫寒輕聲道,為我攏了攏元荷替我披上的外袍。
我恍若未聞,這樣的結果,基本早就沒有什麼懸念。
翌日破例去永和宮請安,見慕如嵐面露倦怠,想是昨晚沒有睡好,心中有了結果,並不理旁人的言語,又向皇后娘娘行了個禮,便退了出來。
出了永和宮未走多遠,身後果然傳來慕如嵐的聲音。
「林貴儀請稍等——」
我直接轉過身,臉上是志在必得的笑意。慕如嵐見到先是微怔,而後會意一笑。
「林貴儀倒真是直爽之人,毫無隱瞞之意。」
我並不想客套,她既並非我想的只用言語可以糊弄之人,也就沒有必要再像從前故作姿態,「我的彫蟲小技,當然瞞不過慕修儀,不知慕修儀還有何事呢?」
她支開身邊的宮女,元荷見狀亦退了下去,小聲道:「我只再問一句,你這名單,從何而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我帶了兩分意味說出這話,慕如嵐臉色明顯有些不自然,「惠妃與我之間的關係,我也已經同修儀講過了,林暖性子倔,就算沒人幫忙,她既陷害我,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她半信半疑,似乎不覺我與凌芙有這樣的深仇大恨,「那你為何要把名單給我?」
「慕修儀不需要嗎?」我帶著笑意說道,慕峰被彈劾,即便眾官求情,自請交出部分兵符,天祺亦未置可否,若這份名單由慕峰交出,結黨營私、中飽私囊這幾條罪查清,足夠凌易受的了,也足以讓慕峰保全自己。
慕如嵐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顯然被我死死吃住的感覺不好受,個中利益,她自有分曉,當然不會因這一時之氣,真的不用這名單。見問不出什麼,只是自討沒趣而已,終是怒哼一聲,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