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修儀此言差矣,林暖雖是閨閣女子,卻獨獨生了份江湖兒女的性子,在這世上最容不得的,便是蒙受不白之冤。」我言語間是不滿。
「林貴儀還是快將衣服穿上吧,當著這麼多奴才,若傳到皇上耳中,以為慕修儀與妾身等欺負林貴儀,可不是這樣說笑兩句的事兒。」舒月知曉其中厲害,不敢再責難。
「說來碧霄宮這樣大,奴才一時放失了手記不清也有可能,林貴儀性情太過較真了。」劉常在雖滿臉不悅還是開口勸說。
「奴婢記得皇上的賞賜中曾有蟠龍玉珮,慕修儀若是不介意,明兒奴婢再送過來,小主的玉珮不是冊封時的賞賜,是可以贈給慕修儀的。」紫寒遲疑道。
「不必了,我可不想日後還被人冠上欺君的罪名,蟠龍玉珮丟了雖可大可小,我若親自向皇上稟明,皇上通情達理,定不會責備。」慕如嵐一口回絕。
「既是這樣,林暖也不好再讓慕修儀為難。」我淡淡道出,紫寒急忙幫我穿衣。
「說來妾身也再沒什麼事打擾慕修儀了,妾身先告退,林貴儀若有事,不妨留下細說。」舒貴人顯然不想再糾纏下去,欲離去。
「舒貴人且慢。」我出言阻止。「如今見慕修儀毫不懷疑二位,想來是林暖太過見外了。」將腰帶繫好,我帶了絲笑意,「慕修儀將二位視為心腹,林暖也沒有什麼話不能當著二位說的。」
舒貴人一時怔住,不知該如何是好。
「先坐下吧。」慕如嵐慢慢地說,「瑩初,去沏壺好茶,其他人先退下。」
我微笑不語,待瑩初上了茶和其他人退下後,才淡淡笑道:「林暖其實有一要事與慕修儀商量,慕修儀若覺得可行便聽去,若覺得不行便當林暖未說過。」
「你且先說來聽聽。」慕如嵐見我鄭重其事,有些疑惑。
「慕修儀可還記得此前校場一事?」
「林貴儀命懸一線卻毫不改色,當然令人印象深刻。」劉常在插嘴道。
「林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我收回笑意,面露狠色,「若是慕修儀在場上,會如何?」
慕修儀仔細想了想,才搖頭道,「我從未想過此事,你突然相問,我也答不上來。」
「我為何會面不改色是因為相信皇上,皇上此前上陣殺敵,大敗敵將,曾有『天龍』之稱,諸位可知?」
「確實聽聞過。」舒貴儀見提起皇上,紅著臉道。
「我曾聽父親提起過,若是與皇上在戰場上對手,絕不能有十足的勝算。」慕如嵐沉聲道。
「所以慕修儀難道不覺此事蹊蹺?」我繞至正題。
「林貴儀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腳,欲至你於死地。」劉常在帶了兩分嘲諷。
「在皇上面前做手腳,沒人有這樣的膽子吧?」舒貴人被我們說的話嚇到。
「林貴儀性格直爽,在宮中難免樹敵,有人想除去亦不足為奇,而若說起來——」慕如嵐聽明來意,也帶了笑意,「宮中也不是沒人敢這樣做?」
「我也是這般想,不過苦於沒有證據,不敢輕舉妄動,唯有叫底下人更細心注意。」說完看了身後的紫寒一眼,「皇天不負有心人,林暖終於有些眉目。」
「難不成你查出了什麼?」劉常在隨口道。
「林暖說過此生最厭惡的就是蒙受此不白之冤。」我聲音大了兩分,「費盡周章才終於得知原來是箭被人動過手腳。」
眾人皆露驚色,「可查出是何人所為?」舒貴人嘴快。
我故意頓了頓,似下定決心才道,「是惠妃娘娘。」
殿內一瞬間的沉默,靜得能聽到呼吸聲。
「莫不是有什麼誤會?」劉常在緩過神答道,神色倒是恢復正常,不似舒貴人般緊張。
我輕搖頭,「校場內的一個小內侍親眼看見那日有小宮女在場邊鬼鬼祟祟,還曾撞倒過為皇上奉箭之人,箭便只有可能在那個時候被換掉,他形容了一番,此人頗像惠妃娘娘身邊的梳錦姑娘,只要讓那小內侍去辨認即可。」
「梳錦姑娘是惠妃娘娘從丞相府中帶出的,平日也很是嘴甜,頗得惠妃娘娘歡心。」舒貴人顯然已經被帶進去了。
「僅憑這些也無法斷言吧?」劉常在倒是淡然不少。
「你為何要將這些說與我聽,去告知皇上或是皇后娘娘才更妥當。」慕如嵐輕撫指甲上的碎玉護甲。
「皇上做事需顧全大局,絕不會因為我的猜疑就下令徹查,皇后娘娘平日嚴於律己,對他人卻頗為寬容,這樣林暖的冤屈便無處可訴。」我輕歎氣,「林暖與慕修儀一同入宮,慕修儀嫉惡如仇,行事亦雷厲風行。除了慕修儀,我在這宮中再想不出另一人能為林暖出這口氣。」
又是良久的沉默,各人都是滿懷心事,我只淡然等待慕如嵐的答覆,雖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能引起慕如嵐注意也是因為此事涉及凌芙,而她思忖的原因想來與昨日受辱有關。紫寒在身後目光如炬。
「你們怎麼看?」慕如嵐詢問道。
劉常在與舒貴人倒一時都不開口,似還未想好。
「舒貴人平日最為嘴快,怎麼今日也無話可說。」慕如嵐有了兩分惱意。
「這……」舒貴人略沉吟。
「你有話便快講,我最討厭吞吞吐吐的樣子了。」
「請恕妾身直言。」舒貴人遭責,不敢再拖拉,起身行了個禮,「妾身以為,此事不可行。」舒貴人站好後才肯定道,「如林貴儀所言,此事皇上都未追究,慕修儀若強行查下去,且不說是否與惠妃娘娘有關,即便有所關聯,最後發落的還是皇上。」
慕如嵐輕「恩」一聲,並不再言語,只用手輕敲香案,聲音沉悶。舒貴人剩下未說出的話,想來是都聽懂了。天祺若不想查,你查出的即使是真相,無功反是過。
「妾身倒是以為這是個好機會。」劉常在也起身道。
慕如嵐抬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此事皇上雖然並未明察,但也未必不知情,可這宮中是非太多,皇上當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慕修儀若將此事查清,皇上許還會贊修儀頗俱才能,對修儀刮目相看。說來此事畢竟未傷及性命,皇上或許不會發落惠妃娘娘,可也絕對不會牽連到修儀身上。而日後若有協理後/宮這樣的機會,定會想到修儀的此番作為,先考慮修儀。」劉常在字字珠璣,滿是誘惑,「更重要的是,昨日惠妃娘娘未免欺人太甚,若不趁此挫其威風,以後指不定如何明裡暗裡擠兌修儀。」
「你們說得都在理。」慕如嵐顯然有些動心,提及昨日之事,面露不快。「不知林貴儀聽完,有什麼想說的?」
我並不立刻回答,沉思後才道,「林暖也覺先前所想未免太不周全,只為出一時之氣,險讓慕修儀置於危險中。」
見慕如嵐面露不解,我接著道,「她既敢置我於死地,定也不會把旁人放在眼中,慕修儀若要查下去,會否遇到危險尚不能知。林暖冒昧告知這一切,所幸還只我們幾人知道,若不傳出去也就都相安無事。這番細想下來,還是請慕修儀當林暖未說過那些話吧。」我句句誠懇。
「既然連林貴儀都不再追究,我也不好再插手過問,你們都管好自己的嘴巴。」慕如嵐冷冷吩咐,「不過——,日後若有機會,我定會為林貴儀出這口氣。」慕如嵐的笑容透著得意。
「若真有那日,林暖定當好好報答慕修儀。」我也笑著回道,「那林暖就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