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紫寒回相思宮臉上是掩不住的開心。「聽聞昨日韓大人在凌丞相府中呆到亥時才離去,今日還稱因身體不適未能上朝,想是小主昨日言行奏效了,皇上也對小主讚不絕口。」紫寒由衷道。
「那今日還得乘勝追擊。」我只淡笑。
「小主的意思是?」紫寒不解。
「你不想知道究竟是誰不把相思宮放在眼裡?」我意味深長。
「主子要出去嗎?」元荷進屋,也是笑意盈盈。
我頷首,元荷才又接著道,「奴婢昨夜思前想後,事情按主子所言,奴婢覺得有兩人甚為可疑。」
「瞧你激動得,不會一夜未眠吧。」紫寒打趣道。
「呵呵——」元荷憨笑,撓了撓頭,「奴婢不如主子和紫寒姐姐聰明,若想保護好主子,定得多用功夫才行。」
「你覺得是誰?」我忍俊不禁。
「舒貴人與劉常在。」元荷聲音壓低兩分,不再嘻笑。
「你怎麼會想到她們?」紫寒開口詢問。
「慕修儀與主子同是年底時才入宮,惠妃娘娘不可能與慕修儀交好宮中人盡皆知,而若說惠妃娘娘想安插人在宮中,當然是在慕修儀身邊更放心且不引人注意。奴婢此前也留心過,慕修儀入宮來最為交好的就是舒貴人與劉常在,她們都為了慕修儀在宮中樹敵不少,當然與主子一同進宮的人也有幾位是如她們般,可若撇清前朝父輩的交情不論,唯有這兩位算是一直維護著慕修儀。」元荷冷靜分析道。
「舒貴人是新遠織造府的小姐,而劉常在是禮部侍郎劉忠之女,都確實與慕家沒什麼瓜葛。」紫寒也頗認真的樣子。
「你言之有理,這次倒是和我想到一塊去了。」我聽完元荷的話,感歎她的聰慧。
「其實奴婢是撿了主子的便宜。」元荷有些不好意思輕笑,「奴婢昨夜雖想到了這些,但其實是細想了主子近幾日的所為,才幡然頓悟,主子怕是早就懷疑她們了。」
「你能看出這點已不易了,何必妄自菲薄。」我淡然道。凌芙宮中安插了人從天祺那晚提起便想到了,而翌日故意用玉簪試探也確信不是周淑儀,所以便開始懷疑舒貴人和劉常在了,近日故意接近慕如嵐,也從她們的反應中能確定個七八分。
慕如嵐住在碧霄宮的瀾旖閣中,方霏死後碧霄宮已無主位,可遲早會是慕如嵐的。
「快去稟告慕修儀,林貴儀來了。」門口的一位宮女對另一位道,那女子應了一聲後便快步進去了。「請林貴儀稍等片刻,今日舒貴人與劉常在也在瀾旖閣。」宮女謹慎卻也落落大方。
「她們來多久了?」紫寒上前兩步開口問。
「回紫寒姑姑,有一個時辰了。」
紫寒雖年輕也是相思宮的掌事宮女,小宮女都尊稱一聲姑姑,只聽過元荷喚她姐姐。
「小主……」紫寒回頭望向我,不確定是否還要進去。
我只微笑,不做聲等宮女回來。
「慕修儀還在午睡,林貴儀若無事只有改日再來了。」
宮女回來後神情怪異,秀麗的臉滿是為難,我不禁好笑,「若是有事呢?」
宮女鬆了口氣,笑容甜美,「舒貴人說林貴儀若是不介意,可先去偏殿等等。」
「請姑娘帶路吧。」我也笑道。
宮女倒是受了驚嚇,「奴婢不敢,林貴儀若不介意可喚奴婢桃兒。」
「名字很是應景,如今正值桃花爛漫。」雖是桃兒帶路,依舊是我走在前面。
「是慕修儀賜的名。」桃兒提及此很是歡喜。
「林貴儀先在此稍等,奴婢去沏茶。」桃兒將門推開,室內並無一人。
「嗯。」
殿內金碧輝煌,紫檀木雕花刺繡屏風,寶座香案也一塵不染,另一側是一套的紫檀木櫃,鏤空雕花,中間隔板處放了不少古玩,從鏤空處依稀可見裡間似乎是個小書房,未見書架,但依牆掛了不少畫,應該也是很名貴的。
「小主要一直等下去嗎?」
閒來無聊才開始打量,如今應該是已過去兩刻鐘了,不說方纔的下去的桃兒未將茶奉來,這麼久連個人影也未見到,紫寒本隱忍的性子也透些不耐煩。
「即使在相思宮中也沒什麼事。」我寬慰道。
「奴婢是替小主擔心而已,看來她們是存心要挫小主銳氣呢,小主入宮來豈受過這份氣。」紫寒神色恢復淡然,她是怕我受不了這份氣呆會會忘了來意發作吧。
「只是等人,算不得什麼。」
見我心平氣和,紫寒不再做聲。
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我已昏昏欲睡,紫寒輕推我,「小主……」
「一時犯了春困睡過了頭,叫林貴儀久等了。」慕如嵐神情慵懶,彷彿是睡了一覺才過來。
「舒貴人與劉常在還沒走嗎?」我看著慕如嵐身後笑靨如花的兩位女子面露驚色。「想是找慕修儀有重要的事才等到現在,我雖有些事卻也算不上急事,還是等會再來吧。」
「林貴儀怎麼如此見外。」見我欲離開,舒貴人伸手攔住我,「林貴儀還是第一次來瀾旖閣吧,這般急著走,像做賊心虛似的。」
我聽她一言更顯慌張,「我確實是第一次來。」
「舒姐姐切勿嚇著了林貴儀,」劉常在上前將舒貴人的手拿開,「其實妾身等並無什麼要事找慕修儀,方才在過來偏殿的路上已經都說清楚了,聽說林貴儀在此,才特意過來打個招呼。」
我輕呼一口氣,笑著道,「既是如此,我能和慕修儀單獨說會話嗎?其實也不是什麼要緊事,若是不方便,我改日——」及時收住話,頓了頓才接著道,「我便先回宮。」
「林貴儀這番便是如舒貴人所說的,太過見外了。」慕如嵐正了正神色。
「這……」我面露為難之色,「真的好嗎?」
「林貴儀平日也算是爽快之人,今日為何如此吞吞吐吐?」舒貴人面露疑色。
「妾身兩日未來這偏殿,怎不見慕修儀最愛的蟠龍玉珮?」劉常在走至木櫃處,指著一塊空處道。
「今早還在的啊。」慕如嵐很是驚慌,立刻起身查看,「那可是皇上在我冊封修儀時賞下的,萬萬丟不得。瑩初——」
立刻有一女子快步進來,低著頭行禮,衣服和其他宮女略有不同,也不是如紫寒般的服飾,「小姐有何吩咐?」
看來是從府上帶進來的丫頭。
「這兒的蟠龍玉珮呢?」慕如嵐聲音大了兩分。
「這……」瑩初抬起頭,也很驚慌。
「還不快講,難不成這瀾旖閣出了內賊麼?」慕如嵐顯然很惱怒,伸手推了瑩初一把。
瑩初被推倒在地,帶了哭腔,卻始終忍住淚水,門外的奴才刷刷跪了一地,「奴婢今早來打掃時還在這的,後來一直沒人來,除了……」瑩初咬咬唇,「除了林貴儀在這等小姐外,再沒有別人進來過了。」
「瑩初姑娘這番話,是說我家小主偷了玉珮麼?」紫寒沉聲道,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麼玉珮會不見?」瑩初的眼淚終是順著臉龐流了下來,卻立刻伸手擦去了。
「紫寒姑娘先別動氣,這蟠龍玉珮既是御賜,丟了便可大可小,丫頭一時口快得罪了林貴儀,還望貴儀莫怪罪。」舒貴人先開口。
「怎麼會。」我笑著回道,「其實方才桃兒姑娘帶我們進來,都未留意玉珮是否在殿內,現在出了紕漏,確實該好好查查,倘若慕修儀宮中真有手腳不淨之人,此次便絕不能由他逍遙法外。」
「想來不過一會工夫,還不快去將那桃兒帶來,再派人去她住處搜搜。」慕如嵐冷聲道,她話音方落,桃兒便低著頭進殿。
「奴婢沒有偷過玉珮,請主子明察。」桃兒嚇得臉色蒼白,卻還是出言為自己辯解。
「小姐,已經搜過了,沒有玉珮。」瑩初回來稟道,見桃兒鬆了口氣。
「來人,把她衣服扒了,定是還來不及放到住處。」慕如嵐身上是越來越凜冽的寒涼之氣。
桃兒雖大呼冤枉,還是被帶到屏風後,漸漸不再有聲音轉為嗚咽。
「小姐,還是沒有。」瑩初也只低著頭道。
「難不成好好的玉珮飛了不成,給我翻遍碧霄宮也要找出來。」慕如嵐火冒三丈。
「說來方才林貴儀神色緊張,似有什麼難言之隱。」劉常在在慕如嵐身邊提醒道。
心中暗覺不好,本欲讓舒貴人和劉常在覺得我行蹤詭異,許與慕如嵐有不可告人之事,這下倒真是坐實了小偷之名,真是送上門被她們算計了。
「蟠龍玉珮雖難得,不過我家小主也不會傻到去偷御賜之物。」紫寒當然也察覺不對。
「這就很難說了,聽聞有不少嬪妃不得皇上寵幸,在宮中度日艱難,將昔日皇上賞下的東西偷偷托人帶出去換些銀兩呢。」舒貴人也添油加醋。
「在貴人眼中,我家小主是不得皇上寵幸的人嗎?」紫寒反唇相譏。
舒貴人臉一陣紅一陣白,天祺給相思宮的賞賜我是不知道有多少,但卻足以讓旁人眼紅,因為是到了連盛淑儀都親自拜訪的地步,她們自是還未得過這樣的恩寵。
「果然是林貴儀身邊的人,伶牙俐齒,不過——」慕如嵐嘴角帶起一絲笑意,「這也不能說林貴儀沒有嫌疑。」
「啊——」舒貴人先驚訝出聲,旋即摀住嘴,紫寒眼明手快將門窗關好。
「你這是做什麼?」慕如嵐顯然也始料未及。
我已將衣服褪去一半,「為了公平起見。」「桃兒姑娘搜過身已擺脫嫌疑,我當然也要如此,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慕修儀若還有疑惑,去搜相思宮也可,不過皇上的賞賜太多,其中有沒有蟠龍玉珮,我就不知道了。」
我含著笑意道出,手卻沒有停,待褪至中衣時,慕如嵐終於開口制止,「說到底不過一塊玉珮而已,何至要皇上寵愛的林貴儀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