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見過皇上。」我略屈身。
「快平身。」天祺走至我身邊，將我扶起，順勢摟住我的腰。
「皇上是和諸位大臣一同賞花嗎？」眼中滿是情意。
「邊關戰事不斷，就算朕有這樣的閒心，朝中公忠體國的這些大臣也不會准許。」天祺笑道，「宣政殿氣氛太過沉悶，朕與他們來透透氣。」
「皇上雖忙著國事，還請為了天下多保重身體，既是與諸大臣商討政事，林暖也不便摻於其中，先行告退。」
「嗯，去罷。」天祺鬆開手，一行人率先離去。
「為什麼不先告訴我？」鬆開手，手中的殘花隨風落地。
「是皇上的意思。」紫寒揮了揮手，方才撞到我的宮女行禮離去。
「那你覺得皇上是什麼意思？」嘴角湮起盅惑的笑意。
「小主當真要聽。」紫寒並不閃躲。見我不做聲，繼續道，「性子始然。奴婢跟在皇上身邊七年，皇上的性子也能摸清幾分，而在小主身邊這些日子來，小主卻是更多的讓紫寒出乎意料，皇上的性子碰上小主的性子，這樣的事會發生也就不足為奇。皇上看重結果，小主卻是隨性之人，若讓小主知道得太多，會影響結果。僅此而已。」
「說得真好。」我笑意漸收。
天祺讓我出宮僅是拿一份名單，我若說不覺得奇怪是假，這樣的事比起我，讓紫寒或者他培養的眾多人中的一個去都穩妥得多。而之後所有名單上的人被暗殺，像韓鵬這樣謹慎的人肯定會去調查，如果不出我所料，宛苑他也應該去查探過，我的憑空消失和捏造的身世，足以讓他起疑，可惜他卻發現即使四處查找，也再無人見過我，所以尚未將此事稟於凌易，凌易是重臣，在宴會中也見過幾次，若是韓鵬稟告過，凌易是可以認出常在宴會上引人注意的我。
那麼此時天祺安排他認出我，對我也表現得甚是寵愛，他毫無疑問會懷疑是天祺派我去動過手腳，如果他這樣想，便是徹底失敗了。天祺確實善度人心，韓鵬曾是武狀元，卻被凌易安排在戶部任職，那日相見也極其謹小慎微，這樣的人不但有勇，還自詡有謀。天祺心思之重，韓鵬定清明於心，在他看來，天祺漏出這麼大的紕漏，疑點太多，即便現在天祺親口承認是他派我去偷換名單，韓鵬都不會相信了，人一旦過於相信自己，能力、感覺都會被自己的意識蒙蔽。天祺便是利用這一點，兵行險著。若他們思慮過多，畏手畏腳，天祺恐怕會利用此次戰事再除去一批奸惡之徒，若他們狗急跳牆……。這也是我最擔心的，凌易雖是丞相，私下卻也與不少武官來往過密，與各番王間的關係亦相處融洽，更聽聞結交不少江湖中的能人異士。若天祺逼得太緊，他們反目，加上此時霞伶關的戰事，天祺的境況就很糟糕了。
而我不快的便是這一切天祺都不曾對我講過，按紫寒的話說是性子始然，他的計劃不允許有一丁點疏漏，當然也不能容允我的隨性，所以，將發生的事推至我面前是他對我唯一的辦法，只是他忘了我是極好的戲子，我所有的隨性亦都會先考慮他。
翌日去永和宮請安的路上我才記起，「雲將軍病得很嚴重嗎？」
紫寒步子頓了頓，「小主怎麼記掛起這個來了。」
「聽元荷說起他要辭去軍中職務罷了，皇上派了誰去霞伶關？」
「皇上還未有任何指示，只加派了五萬精兵。」紫寒跟上我的步子，「現在還鎮守霞伶關的將士是雲將軍之前帶領的軍隊，將士們視死如歸，以一擋十，叛軍定過不了霞伶關。」
「亂臣賊子而已，當然不足為懼。」我淡淡道。不過，為什麼不派將領反攻呢，天祺難道僅僅只想守住一個霞伶關。
「林美人這是幹什麼去？」抬首見凌芙正含笑望著我，身後是上次見過的周淑儀。
紫寒輕拉我袖擺，回頭才發現慕如嵐也出現在眼前。
「妾身見過惠妃娘娘、周淑儀。」慕如嵐並不看我，從我身側走過，在我前兩步停下行禮。
「慕貴嬪請起。」凌芙依舊帶著笑看著我。
「林暖正欲去永和宮給皇后娘娘請安。」我輕聲道。
「請安？」慕如嵐回頭一臉不可思議，「難道沒有人去知會林美人，今日無需請安嗎？」
我有絲不解望向紫寒，紫寒明顯不知情。
「聽聞皇上又准許林美人不守宮規，沒有人通知也難怪，誰知道林美人今日會得了閒去永和宮呢。」周淑儀譏諷道。
「皇上早上下旨今日要去陵地祭祖，為國祈福，正三品以上官員、嬪妃隨行，當然，慕貴嬪是皇上特意囑咐過要一同前去的。」凌芙淡淡道。
「既是如此，林暖就不耽誤各位娘娘的時間，先告退了。」
「呀——幸得林美人提醒，要是誤了時辰可不好了。」周淑儀得意之色。說完便與凌芙一道離去，慕如嵐待她們走了一段距離後才又前行。
「皇上竟要去祭祖？」紫寒神色透著不解，低聲喃喃道。
「是管京西郊的皇家陵園嗎？」
「是。」
「並不遠啊。」我以為紫寒為天祺擔憂。
「皇上已經三年未去了。」紫寒輕輕道，「奴婢要先行告退了，小主自己能回相思嗎？」
「嗯。」我輕點頭，紫寒離去。
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肯定與相思宮的那女子有關，靈瑤，究竟是誰？仿若宮中最深的秘密，知情的要不三緘其口，要不便已與世長辭。
不知不覺已行至一偏涼處，光禿禿的樹木，一點也不像快至春天，路上也無其他人，四下張望，不遠處宮門上方，猩紅的匾上玄色的字有些剝落之跡，依稀辨得，素景宮。竟不知不覺走至此，帶絲輕笑，欲返回，忽聽宮牆內的琵琶之聲，像是隨手撥弄，婉轉低訴，細聽吟的是《蒹葭》，一時有了興致，依牆而立，聽她彈了一遍又一遍。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