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狐雖小,卻也完全繼承狐王的聰慧,靈氣迫人。被我圈養十日,由剛開始的不羈至現在的溫馴,倒讓人有些不捨。狐王似有些力不從心,速度放慢了些許,畢竟還要顧忌口中的幼崽。天祺當機立斷,舉弓射出,箭銳不可擋直抵狐王要害處。即便感受到了危險,狐王也沒有停步,只作最後一博。我縱身從林中躍出,箭直插心臟。
周圍的一切似乎靜止了,竟然沒想像中那麼痛呢。狐王在我身邊停了下來,或許它根本也沒想過能逃出這一劫,不過一剎,狐王又轉身飛奔離去。天祺沒有再發箭,即便還隔著那麼遠,一身紅衣的我,是不難讓他發現的。射到人他顯然始料未及,正策馬過來,英氣逼人。痛感漸至全身,原來心臟受傷那麼痛啊,即使不後悔千年前的選擇,可並不如想像中心安理得,並不想以這份心情再去天祺身邊。每次念起明宇,心頭儘是密密麻麻的疼痛,不過比起現在來說,果然都算不得什麼。
嘴角上浮,嫣然一笑。即使不再有那絕世傾國的容貌,此時的我也該是極美的。衣服鮮紅如血,胸前流出的血落在上面竟只添驚艷,長髮未束,秋風拂過。天祺越來越近,他那已刻入我心中的模樣,越發生動,收斂了王者之氣,與千年前絲毫無異,如我一般。笑意漸收,只我將永世不變,他終會老去。意識開始渙散,那英氣的臉開始模糊,竟似還在他那些許焦慮的眼中看到了其他,我伸開雙臂,在他眼前,閉眸落入溪中,溪水湍急,此處往下便是急流,然後分流至各湖泊,想尋人怕得費盡周章才行。雖然天祺近在咫尺了,原諒我的自作主張。
三月後秀頤宮
「你們說說,皇上會是什麼模樣啊。」皓齒星眸的女子挑起話頭,後面有丫頭模樣怯生的女子拉了拉那女子的袖頭,卻被女子回頭的目光生生嚇得抽了手,上面教導的嬤嬤也並不介意,停下手中的筆,笑意盈盈,幾名女子便議論起來了。還有一日皇上便親自過來選秀女,我們已在這秀頤宮中住了半月。雖說是選,可其實這進來剩下的十幾位女子已經被挑過很多次,只等皇上來決定入宮後的位分罷了,從天祺改為兩年一次選秀來,能進到這裡的女子便沒有一位被送回去的,眾人也只是心照不宣而已。這些女子家中非富即貴,自小便是以后妃的條件在培養,規矩又豈會不知。
雖在外一直聽說後、宮一片祥和,可每年都有不少女子入宮,選秀則更多,天祺身邊卻只有皇后和德妃是侍奉多年的人,其他的女子已經全無消息了,在宮中無非是死於非命亦或是打入冷宮了吧。可這些官員和富賈卻還趨之若鶩的獻上女兒,而這些女子則也期望明日能一鳴驚人,封在高位,得皇上寵幸。若說天祺現在最寵的便是上次一起微服出巡的惠妃凌芙,且至今只有惠妃一人曾在選秀時便被封為凌貴儀了,其他人皆是按祖制以較低的位分入宮的,可即便只有這麼一人,這些女子心中便有了念想,她們忽視凌芙除去國色天香的容貌還是當今丞相之女。前朝後、宮本就分不開關係。「林暖妹妹,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嫣然微笑:「只聽著你們這般誇獎皇上,我一心去想皇上氣宇軒昂,英明神武之態了。」這些女子到底是大家閨秀,此話過於直白,都稍顯嬌羞,低頭輕笑。可我面前這位神色絲毫未變,只打量我「聽聞妹妹家中乃江淮一帶首富呢。」
我側首端起桌邊的茶,「不過道聽途說罷了,不知慕小姐從何處聽得這些不入耳的小道消息呢,且小女子家世怎可敵得過精忠報國的鎮遠大將軍之女慕如嵐呢」未接過她妹妹二字,她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比起林暖還小兩歲。這樣的盛氣凌人就連曾經一無所有的我也曾有過呢,何況是現在的她。如若會有什麼例外,這個女子便會是。
天祺出生即位,太后掌權,遵先帝遺詔,由朝中三位大臣共商國事。這三位便是丞相凌易,鎮遠將軍慕峰,先帝太傅南莫燁。天祺十三歲大婚後便親理國事了,這幾年不斷擴大領土,親自帶兵上陣,學習治國之道,贏得前朝一片讚許。南莫燁於兩年前辭官告老還鄉,前朝失衡,文武兩派關係日趨惡化。本惠妃自入宮後一直頗得皇上喜歡,可慕將軍不久前剛打贏勝仗班師回朝,聽聞龍顏大悅,是以,她的盛氣凌人是有絕對的資格。她雖姿色上乘,但在這美女如雲中,也不算過於出挑,且天朝崇尚女子柔弱為美,若習武、騎射可是犯了女子大忌,她定是從未習過的,不過那與生俱來的武將大氣,許是給她帶了不少困擾。
「你若以此番言行,日後在宮中定是不討喜的,不過今日我心情好,姑且不與你計較。」她轉身離去,一身的傲氣,倒也不討人厭。我湮出一絲笑意。「姐姐真是好氣度呢,竟一點也未惱。」身旁坐著的女子含嬌細語,標準的可人兒。
我抿口茶,齒間留香「是嗎。」
女子也端起茶,「淨顧著講話,茶都涼了呢。」卻也抿了口才放至桌上,氣定神閒。
首富之女,確實誇大了,不過也算是經營有道,小有家底,卻不安現狀,打點下面那些個見財眼開的奴才,想讓林暖得承些許聖恩,撈得一官半職做做,林暖確實算是美人,與慕小姐慕如嵐的咄咄逼人不同,溫婉柔弱,很典型的天朝人,卻又比那些小姐多了些見識和倔強,所以在一個月前我會選這家,除卻林暖家中無人為官,不在官場與哪方結派,單從選秀名單上看到林暖二字便吸引我了。
我喜歡溫暖,一直都是。所以處心積慮的接觸,然後發現她無意選秀且心有所屬,真算天助我也麼。助她離開後便頂替她的名字來到這秀頤宮,而我的容貌在她們中只顯黯淡,慕如嵐方才提起也是暗諷我是全憑花錢進來一事吧,而我一路暢通無阻,許是這宮中更多的女子希望多些像我這樣的人入宮也幫忙打點了吧。
念及此,有位公公快步走了進來,對著嬤嬤低語幾句便又退了出去,「皇后娘娘方才來話,皇上國事繁忙,明日無法選秀,而選秀的日子是已經定好的,不能更改,聽聞各位小主蘭心蕙質,請各位小主兩人一組為對方畫一幅丹青,待皇上明日得空看了後再為各小主加封。」
眾人小聲議論,雖有不滿,也不敢違旨,天祺也太不把選秀當一回事了吧,不過也正合我意,雖幾率很小,可若天祺當眾不選我,日後也很難轉圜了。「姐姐若不嫌棄,不如妹妹我為姐姐畫可好」身旁坐的女子已擺好文房四寶,見我不作聲,又笑著道「我是徐州姚知府之女曉筠,見姐姐經常一人獨往…」
「不如,我先為你作畫」我打斷她,臉上溢出笑意。別人的好意,不是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