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絲能猜得到他們的來意。
天堂島之戰到底是大勢所趨,蘇聯盟想來摻和一腳半點都不奇怪。但他們不希望他們來,就算是無法阻止他們來,plant也絕對不能放棄主導者的地位。
所以,拉克絲絕不在意和他們多玩一會兒語言遊戲。
即使是扯到了正題上,也不在意多扯皮一段時間。畢竟她現在沒有正式的公職,要說不能代替plant做決定,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哪怕迪蘭達爾半個字都沒有講,但拉克絲可不會弄錯自己的外交使命。
但拉克絲對面的兩個人,外交使命恰好和她相反。
斯堪的納維亞王國是要藉著他們尚且沒有脫掉的羊皮給雙方牽線(哪怕這羊皮上已經到處都是破洞)。這也就罷了——將奇奧烏帶過來,給雙方介紹了以後,他的使命其實就算是完成了大半。
但奇奧烏麼……
他當然不可能任由話題游離於正題之外太長時間。哪怕plant歌姬的臉色看來一樣有些蒼白,但對一個合格政客或者外交官來講,「憐香惜玉」並不存在於他們的詞典之內。
「這次來我也身負使命。」在那些暗藏機鋒的話語持續了一陣子以後,奇奧烏找準機會開口了,「拉克絲小姐遇刺,在plant本土似乎也引起了極大的憤慨?軍隊已經蓄勢待發了吧?現在各國紛紛脫離大西洋聯邦牽頭組織的安全保障機構,似乎也都打算參與到對天堂島的攻打中來。logos已經是世界之敵,我們也希望能盡一份力量。但在那之前,卻不免有些疑惑——在下正是因此成行,希望能得到一個答案。聯軍攻打天堂島,zaft,不,plant在聯軍中想要擔任一個怎樣的位置?」
這段話裡面包含的意思可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層層相扣。
拉克絲早知道他不是一個普通角色,此刻也不免對他更加看重了。
這次的談話是私下的,並不會報導出去。事實上在受傷之後她也還沒有出現在媒體面前過。但她知道,有些話,是必須要慎重回答的。
所以……
「我們的軍隊正在集結,但這要說和我的遇刺有關,那可就太高看我了。關於那件事,我的同胞們並非是感到憤慨,而是悲哀。」拉克絲露出了悲傷的笑容,「我們並不否認,中子干擾是我們當年的罪過。但仇恨的連鎖會造成怎樣的結果?我們本以為,大家都已經吸取了這個教訓。現在,正準備為彌補過往的錯誤,並肩走向未來。誰知道並非如此?」
拉克絲皺起眉,「但是,即使是極力推行調整者與自然人的共處,logos也依然是需要討伐的對象。這一點,想來我們能達成共識。所以,我們的軍隊,其他國家的軍隊,都在為此集結,準備並肩戰鬥。plant……就我個人的看法,我認為是在其中擔任了『聯絡員』或者說『協調人』的身份。任何願意放下以往的成見並且參與到這次討伐戰中來的盟友,我們都是歡迎的。相信迪蘭達爾議長也不會反對我的這種說法。」
奇奧烏暗暗歎息。
——滴水不漏的回答啊!冠冕堂皇又不高高在上,說得漂亮卻又什麼也沒承諾。
在那段話裡,奇奧烏其實布下了相當數量的語言陷阱,但拉克絲一個也沒有中。
而且就沒有思考措辭的時間。
薩哈克和蘇都說這是一個極不好對付的對手,現在看來果然如此。而議長迪蘭達爾……
他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個目標——尋找plant最大的實權掌控者和精神指導者之間的裂痕,並且尋找機會在內部製造分裂。
就連這個目標,他都稍稍有些懷疑了。那兩個都是聰明人,懂得在各種情況下最合適的反應是什麼。就算兩個都是不擇手段的政客,他們現在的利益也是一致的。製造分裂……真的能成功麼?
「看來我的使命能達成了。」奇奧烏的臉上也是完美無缺的微笑,「雖然還是有點擔心,我們若是派兵過來,不知道該如何與其他盟軍協調?」
「關於這一點,我就至少得得到議會的授權以後,才有可能和閣下詳談了。現在,我甚至連閣下代表哪一支軍隊過來都還不清楚呢。」拉克絲笑得一樣完美。
但奇奧烏的臉色鄭重起來,「我此行代表的,是奧布聯合酋長國、東亞共和國,還有,大西洋聯邦。」
這次,輪到拉克絲在心底深深歎息了。
——哪怕他們留下了那個傀儡總統,到現在……至少大西洋聯邦的洋上艦隊,蘇已經掌握了嗎?
那可確實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啊!
如果能完整的掌握那支艦隊的話,蘇聯盟確實是有這個力量和plant爭奪這個「盟主」的地位的。但拉克絲同樣也知道,現在他們還欠缺什麼。
——名分。
也許蘇掌控大西洋聯邦已經是不可阻擋的趨勢了,但那個傀儡總統到底還在那裡。他們沒有組成新政府。
拉克絲的心底已經飛快的盤算了一堆。
——不管底子裡是怎麼樣的,在表面上,大西洋聯邦始終是最喜歡高呼民主和自由的國家。哪怕是立刻發動徹底的政變,蘇要自己組成新政府,也需要一系列面子上的程序。如果他想通過掌控原本的傀儡總統來掌控大西洋聯邦的話,也有很多文章可以做。
他們要拖時間,他們要爭分奪秒。
——這會是又一場博弈。
奇奧烏會在現在來,只不過是因為直布羅陀這邊的軍隊已經集結得差不多,不能再拖了而已!
密涅瓦的格納庫內,基拉坐在強襲自由的駕駛艙中,雙手幾乎已經在鍵盤上製造了一片殘影。屏幕上的界面正一個個的蹦出來,參數一個個的被調試、被修改。
雖說他自己的傷都還有一點尾巴沒好全,但天堂島之戰不會太遠了,他們的時間不多。
就在之前,除了無限正義之外,jsta二型機的那三台也被搬了上來,更是讓人感覺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
「tori!」機械鳥清脆的鳴叫了一聲,飛過來,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基拉稍微停了一下下,扭頭看看寵物,又將目光轉向了一邊的無限正義——阿斯蘭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上ms。等他能上戰場了,又怎麼宣佈他的回歸?
基拉至少可以肯定,阿斯蘭是不會走下戰場的。
因為他還要復仇。
「唉……」基拉歎息了一聲。
這時,艦橋的通訊接了過來,cic美琳的聲音響起。和她英姿颯爽的姐姐相比,美琳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普通小女孩。就連說話的腔調,很多時候都讓人無法和軍人聯繫到一起。
「那個,打擾一下。有一個斯堪的納維亞王國使節團的成員想要見你。艦長說……」
到底是faith,同為faith成員的塔莉婭並沒有命令基拉的權力,只是把消息轉了過來而已。基拉卻疑惑了——斯堪的納維亞使節團成員?想要見他??
基拉倒是知道拉克絲要接見那些人,但他本來不覺得這和他有什麼關係。他是個駕駛員,又有強襲自由的調試工作……再說,使節團的人找他這麼一個駕駛員做什麼?
「是什麼人?」他微微皺眉,有些疑惑的問了一聲。
「他說他叫……」美琳停頓了一下,「塞伊·阿蓋。」
於是,基拉的手愕然的停在了鍵盤上面。
**
因為是使節團成員,塞伊已經進入了直布羅陀基地。在他提出了要求並得到了基拉同意的回應之後,就有士兵把他帶到了港口基地大樓的一間辦公室裡。
基拉一走到門口,就看見一個金棕短髮的青年坐在那兒,於是有些怔愣。
他早就從米莉那兒知道,上一次戰爭結束後,大家各奔前程,塞伊也沒有再返回學校去。他也想到了,他多半在兩年的時光歷練中變化很大。
——但一個人有一個人的驚奇。
塞伊的身材臉型在這兩年也有所變化,但最主要的還是氣質的凝練。
以前的塞伊雖然也沉穩,但那有一部分是他的髮型、打扮帶來的感覺。比如說那副眼鏡……
但現在,那種沉穩的氣質大概已經是源於他本身了。
只是,塞伊為什麼會在斯堪的納維亞的使節團裡面?
基拉至少還記得拉克絲說過,斯堪的納維亞倒向了蘇聯盟……
想到這裡,基拉稍稍皺了下眉——他不想和以前的朋友站在不同的立場上。但是……
心底歎了口氣,基拉表面上倒是保持了平靜,「塞伊,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塞伊站起來,推了推眼鏡,語調貌似輕快。
但基拉注意到,他的目光在他胸前的徽章上凝注了一下。
「忠誠者……嗎?」
「嗯。」
塞伊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
基拉覺得塞伊變化不小,渾不覺得他自己變化更大。
三年前在工業學校的他,不過是一個內向到甚至會讓人覺得有些懦弱的少年。哪怕是個調整者,依然會給人弱小無害的感覺。哪怕是後來上了大天使號,因為和阿斯蘭戰鬥而覺得痛苦的緣故,也會讓人覺得「能駕駛ms真是不可思議的事」。
但是,當坎坷的經歷經過了時光的沉澱,當他將那些東西全部消化,他就成熟起來。
——一個軍人,一個zaft的軍人。
這是塞伊這次看到基拉以後的第一感觸。
雖說在三艦同盟的時候,基拉也一直都穿著zaft的紅衣或者zaft整備班的工作服,但那時大家都不過是流亡者,實在是說不上什麼國家民族的分別。現在卻……
——他已經是一個軍人。哪怕只是不禁意的一站,軍姿也已經變得標準,也有了軍人的氣質。紅色的風衣,白色的軍靴,原本這一身軍裝穿在他的身上,只是顯得他漂亮。但現在……卻已經顯得利落、帥氣。
而且……他終於還是徹底回到了他同胞的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