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拉提到——米莉不知道會怎麼想。他這麼說的時候,沒想到米莉已經見到了芙蕾。事情已經被宣揚開來,zaft把芙蕾送過來的時候就沒有特意去掩飾什麼。
柏林還沒來得及重新修建機場,穿梭機是直接在一塊平地上降落的。而米莉恰好就在附近採訪。
儘管兩年多的時間過去,芙蕾看來和以前已經大有不同,但米莉遠遠看到那個從穿梭機下來的長髮女子的時候,卻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和一般的囚犯相比,芙蕾稱不上狼狽。儘管她一身華麗的長裙看來和這個亟待重建的城市格格不入——即使是拉克絲,這些天也是穿著類似於制服的衣裙,而沒穿成這樣。
她甚至沒被手銬銬住,押送的士兵也沒有特意抬起槍指著她。這可以說是相當之禮貌。
芙蕾的臉色卻很陰沉,眉目中一片抑鬱不甘的意味。
米莉當時就有些呆住了。
這兩天她都忙著柏林的重建工作,有空的時候還會去臨時醫院幫忙,所以還沒注意到芙蕾作為加百列隨員被捕的新聞。在這之前,她甚至沒想過她還能再見到芙蕾。
基拉對芙蕾只是「昔日同學」這樣的印象,但對米莉來說,她的感情自然要複雜得多。
因為在赫利奧波利斯之前,她和芙蕾,至少也算得上是朋友。
那個時候,她只知道,芙蕾是地球來的大小姐。
那個時候……那是一個怎樣張揚的美人?在和平的赫利奧波利斯,她美貌、時尚、驕傲,吸引了無數男性的目光。很多男同學都戀慕著他。
偷偷的,在暗地裡窺視她,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但誰都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而這些,又讓芙蕾有了更驕傲的資本。
如果不是她有了托爾的話……可能會和其他的女性同學那樣,又羨慕,又嫉妒吧?
還好,她有了托爾。於是,和其他一些家世也好的女孩,成為了芙蕾的朋友。
——要說她的性格的話,那個時候,其實已經不是太好。
就和很多人一樣,受到了藍色波斯菊宣傳的影響,她也不喜歡調整者。所以基拉的身份,必須要在她的面前隱瞞。這導致芙蕾和他們這幾個在研究院幫忙的同學,不能走到一起。
而且她很自我中心。總覺得大家都該繞著她轉,都該尊重她的意見。
但能和她成為朋友,也是因為這個——這是一個那麼張揚的女孩,根本就是有什麼說什麼,不需要彎彎繞繞的猜測。想要隱瞞什麼,也從來都不會成功。和她相處,是另一種方式的輕鬆。
直到赫利奧波利斯破碎,基拉救起了那一船的人,包括芙蕾。
她抱怨大天使號的環境也就算了,但是……她將基拉的保護視作理所當然,非但毫無感恩之心,還一次次的傷害他。米莉對她的不滿也就日益累積。
又直到……芙蕾的父親去世,她自己表示懺悔,並且參軍明志。
——那個時候是他們被騙了?還是後來她所做的那些事……也只是為了自保?
米莉還記得,當芙蕾大肆宣揚阿拉斯加毀於zaft之手,守軍都是死戰到底時,那滿溢於胸的憤怒。別說後來還聽說她把核彈帶回地球連和了。
但轉眼間已經兩年多快要三年的時間過去,現在米莉回想起之前的事情來,感觸已經有所不同。
——那個時候,她也不敢說出真相吧?肯定是別人讓她怎麼說,她就只能那麼說了。佩琪·庫拉蒂斯說出了真相,不是很快就被殺死了嗎?這樣的話,要是在戰後改頭換面的去某個地方隱藏起來生活,那也沒什麼不好。
所以,居然在此時此地看到芙蕾,至少衣著還算光鮮的芙蕾,米莉簡直覺得難以置信。
腦袋裡還沒想明白,米莉已經忍不住跟了一段路,遠遠的看見芙蕾被送進了聯軍的臨時基地。
然後她才想起來,可以找迪亞哥問問情況。但再轉了下眼,她就有些傻眼的發現——她其實不知道迪亞哥那傢伙的聯絡方式!總是他跑到她身邊晃……
還好就在這個時候,救星出現了。一身紅衣的詩河走出了基地。
作為plant現在派駐歐亞的、沒有正式任命書但也沒被任何人質疑其身份的外交大使的副手的副官,詩河最近也沒往俄羅斯的前線跑,時常在基地幫忙。
米莉連忙迎上去。
「咦?米莉?你來找我們隊長嗎?」
這句招呼一點也不出乎預料。米莉搖搖頭,「找你也行。我就是想問一下,剛才進去的那個,芙蕾·阿爾斯塔……」
「你想採訪她?」
「不是,我就是想問一下,她是怎麼回事。她以前……也是我的同學。」
詩河自然知道這個「也」是什麼意思,一時間不由得有些驚了。原本沉穩的少女眨了眨眼,「你的同學還真是……」
——質量真高?該這麼說嗎?從大戰英雄到國際通緝犯……
米莉歎了口氣,「她是怎麼被抓到的啊?現在……是要以那個戰犯的身份來審判她嗎?」
詩河搖搖頭,「當初的『戰犯』,是和平條約簽訂前,plant和地球連和定下的。既然現在合約都已經被撕毀,這也就沒有太大意義了。事實上,她是作為logos首腦加百列的情婦被抓到的。」
米莉頓時目瞪口呆。
這兩天她也想過了。迪亞哥說得確實是有道理。而且,進行那種屠殺的人,也確實是全民公敵沒錯。是應該被討伐而不應該被原諒的。
但是,一聽芙蕾和那樣的人扯上關係,那種感覺就複雜得很了。
這時,米莉瞅見詩河敬了一個軍禮。她轉頭一看,只見拉克絲領著一個護衛走了過來。
拉克絲對敬禮的詩河點了點頭,隨即用一種朋友的語氣好奇的問,「你們站在這裡做什麼?」
「我正準備去休息,拉克絲小姐。」詩河回答——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站在這兒和米莉說話,「至於米莉……」
拉克絲瞭然,「因為芙蕾·阿爾斯塔嗎?」
米莉歎息。
「那麼,要去見見她嗎?」拉克絲也歎氣道,「據說是讓我處理,可我還沒什麼頭緒呢。我想應該先交流,但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者以前的同學會好一點。你知道,我雖然也見過她,但那時候的氣氛絕對稱不上愉快。」
米莉尷尬。
但她很快就點了點頭。她當然也是想見芙蕾的,否則不會跟過來。可話說回來……
總覺得有很多東西想問,卻又不知道該問什麼……
米莉站在鐵欄杆的一面,忽然覺得自己很蠢。
——昔日的朋友坐在粗糙的監獄裡,那和她亮色的衣裙毫不相稱。而她呢?穿著一身有點傻的工作服,卻是站在外面。
芙蕾顯得很憔悴,但她冷冷的盯著她。
三年的時間,真的是人事皆非。
但在監控室裡,迪亞哥就有點忍不住了,「米莉打算和那女人磨到什麼時候啊?」
雷瞪了他一眼,迪亞哥卻沒看見。
「等著吧。」拉克絲倒是很無所謂,「你總不認為現在那個傢伙還有能力攻擊你家的米莉吧?」
「可那女人給人的感覺糟透了。」迪亞哥如此回答。
很難講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因為芙蕾居然先開口了。
「……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芙蕾從欄杆的那邊抬起了頭,似乎有些厭倦的說道,語氣中帶著尖銳的刺。
「我……」米莉想了想。
她的很多問題追根到底或者都能歸結於一個。作為曾經的朋友,她很難理解——
「為什麼……要那麼做?」
「你說什麼?我做的事情多了,你說哪一件?」
哪一件……
「背叛塞伊?」芙蕾見他不答,自顧自的開口了。狀似平淡,卻帶著深深的不甘。或者說……嘲諷?
「他能保護我?他能給我報仇?我要報仇,我要保護自己,阿茲拉艾爾能幫我做到,我跟著他,有什麼不對?」
「至於核彈……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你們非要推到我身上來的。我還帶回了核能源呢!你們怎麼不說?阿茲拉艾爾……那傢伙什麼也沒有留給我。我被全世界通緝,只有加百列肯收容我……你倒是說說,難道我要來找你?」
在她的話裡,有一種深沉的黑暗,讓米莉喘不過氣來。她直覺有什麼不對,卻一時間什麼都想不起來,說不出口……
芙蕾也沒有再說話。
她不甘心,不甘心只有她落到那樣的地步。
沒有人能保護她,所以她只能自己保護自己,這也錯了嗎?為什麼她就要落到這樣的地步?她沒有基拉的強悍,不像米莉有托爾,不像那些還有父母的女孩,能有人保護……有人愛憐。
憑什麼指責她?
但就連在加百列那裡,她也不過就做了一次努力!加百列那傢伙,根本就沒把期望放在她的談判上吧?也沒打算給她個出頭的機會……那次明明她真的想要努力一下的……就嘗試那麼一下……
結果,那傢伙身敗名裂了,就連最後的保障也不再存在……
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她抬起頭來,盯著米莉。
「你不是自然人的戰地記者?現在出現在扎夫特的監牢裡,該不會用了什麼特殊手段吧?教教我怎麼樣?看看,你問我為什麼要那麼做,但事實上我遠不如你做的好,不是嗎?」
已經失去了一切。
也許是這樣認為的。紅髮的少女肆無忌憚的傷害著可以傷害的東西,將絕望與怒火,全部宣洩到別人的身上。遷怒,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心好過一點。
米莉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