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嘉麗「不懂」,這是第幾個人這麼說了?
阿斯蘭說不出話來,也不想去數。
其實基拉如果不說,他都沒有注意到這點——卡嘉麗,沒有想過他們的未來嗎?
只怕真的是沒想過的吧?理所當然的覺得他們在一起了就在一起了。可日後呢?如果道路不相違背,他能當她一輩子的地下情人,看著她和別人結婚嗎?她如果想要嫁給他,總得做點什麼的。奧布目前的環境,不可能讓她嫁給他。而且,她也不可能不結婚。
可她……確實不懂。
她依然天真、懵懂。在很多方面都是。
阿斯蘭忽然覺得異常苦澀。
「只有心意是什麼都做不了的。我一直這麼覺得,可卡嘉麗一直都只憑著心意這一點來做事。這樣的奧布,是無法保證自己的路的。很快,奧布就會加入世界安全保障條約機構了吧?」
雖然是問句,但基拉語氣裡的肯定意味異常鮮明。
「如果地球連和繼續逼迫的話,確實有這個可能。卡嘉麗她……在奧布幾乎沒有任何權力。政治、軍隊,作為首相她很努力,卻插不上手。我的話,就像你知道的……」
「有一個問題,我想只能在阿斯蘭你這裡得到答案。」基拉終於直視阿斯蘭的眼睛了,「卡嘉麗她到底學了沒有?那些政治手腕,像前阿斯哈代表為了保護奧布的中立而使用的那些東西。阿斯蘭也應該明白吧?想要保護一個國家,需要的到底是些什麼東西。那麼,卡嘉麗是學了沒學會,還是不願意學?」
阿斯蘭徹底無力,「她是希望……大家都能吸取前一次大戰的教訓。用不違背道德正義的辦法來處理……」
「那就是不願意學。」基拉犀利的指出。
阿斯蘭只能點頭承認。
卡嘉麗自己擅長軍事,在這方面他和奇薩卡、草薙號的其他人也能輔佐,加上軍心向著她,本來握住軍權是很容易的事。可連她軍權都放棄了。
這能是為什麼?
「作為一個公主,這無所謂。但作為一個首相,這是失職。」基拉還是很犀利。
——這就是,在拉克絲身邊學到的東西嗎?基拉本來就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阿斯蘭只能自暴自棄的再次點頭同意。
「但她還有心意,想要保護國家的心意。所以,接下來會是和塞蘭家族的婚約吧?不,是和尤納·塞蘭的婚禮。」基拉繼續冷靜的推斷。
阿斯蘭終於露出駭然的表情,直直的盯著基拉的紫色雙眸。
基拉微微皺起眉,看來有些困惑,「難道阿斯蘭連這個都想不到嗎?」
「我走之前,已經……」阿斯蘭艱難的說,「我是說,其實我已經算是向卡嘉麗求婚了,卡嘉麗也同意了。塞蘭那樣到底……」到底讓他很不舒服,卡嘉麗看來又……
「而且,這次我們戰勝了地球連和……」
雖然明知道道路並不相符,明知道……可是,那是他確認自己動了真心的女孩子啊!他希望至少這段感情能堅持到底,不管變得怎樣。就算是當初和基拉拔刀相向那樣,至少他們最重要的朋友還是對方不是嗎?
基拉歪歪頭,「阿斯蘭認為,地球連和會就此收起他們的氣焰嗎?」
阿斯蘭頓時啞口無言。
「卡嘉麗還能一直堅持自己的立場嗎?」
阿斯蘭繼續啞口無言。
「只有心意卻沒有力量的話,就無法保護想保護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原本的堅持。終究要丟掉的,什麼也保不住……卡嘉麗自己,也沒有吸取教訓啊!」
兩年半以前,基拉已經在連續的戰鬥中懂得了這個道理,並且將之向卡嘉麗傾述。但可惜的是,這兩年來,哪怕只是看奧布相關的新聞,基拉就知道,她多半沒有吸取教訓——赫利奧波利斯的教訓、黎明沙漠的教訓,還有奧布本土的教訓。
對此,基拉真是不知道該抱有怎樣的感情。
怒其不爭?這樣的情緒肯定是有的。那畢竟是他的親妹妹。
可或者……也有一定的慶幸?
因為他也已經不再相信什麼和平共處了。在看到了那麼多人性的爭端之後——就算是除開自然人和調整者的差別,也是一樣。
而卡嘉麗……和plant相比的話,說得難聽點兒,連做敵人的資格也沒有。
對他自己來講,全調整者的環境讓他產生的歸屬感是強得多的。這點即使是沒有拉克絲和阿斯蘭也一樣。儘管之前他在plant每次都只是待了幾天。但是無疑,這裡更輕鬆,更愉快。不用擔心歧視和排斥,不用為此做各種隱藏。
——大家都是一樣的。只要想到這點的話……
人類所追求的一大部分就是這樣的東西吧?能待在一個可以敞開自己的的環境裡。
所以就基拉所知,在戰爭結束後,plant又遷來了不少原本隱藏得很深的調整者。在以前,大家都覺得plant很危險,而且在plant會明確的被自然人排斥。但現在,plant已經有了獨立的主權、強大的軍隊。世界看起來似乎又恢復了和平,他們自然就願意來了。奧布的調整者,只是佔據其中最大比例罷了。
但對阿斯蘭來講,他的情緒無疑又要複雜太多。
得說,在基拉提到之前,他其實完全沒想到卡嘉麗可能會答應和塞蘭結婚。卡嘉麗挺討厭尤納·塞蘭,他知道。所以他只是一直都為塞蘭的親密舉動而不快,卻從沒怪過卡嘉麗。
至少這一點,卡嘉麗會堅持的。阿斯蘭一直都這麼覺得。
卡嘉麗覺得他們的感情天經地義,難道他不是這樣的嗎?
可是,真的是這樣的嗎?如果,如果卡嘉麗在國策的方面退縮了的話,在這裡是不是也會退縮掉?就好像塞蘭家讓她默認婚約的宣傳時一樣,只要讓卡嘉麗認為那對國家有好處的話……
阿斯蘭不得不痛苦的承認——這段感情在卡嘉麗的心裡絕對不會有奧布重要!
因為他自己……也是一樣的。
「阿斯蘭。」基拉再次開口。
阿斯蘭有些呆呆的看著他。
「拉克絲依然希望能勸服卡嘉麗,讓她保持中立立場。可我並不覺得卡嘉麗能做到。她不適合那個位置……如果卡嘉麗要和塞蘭結婚,阿斯蘭打算怎麼做?」
——可以說,在基拉面前,阿斯蘭是第一次如此無措。
因為他之前壓根兒就沒想過這個可能。
「我想。」基拉重重的歎息,「我還是和拉克絲談談吧。」
——確切來講,拉克絲在那個時候說想見見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迪亞哥的奇怪態度,還有……那個時候一月八月到他的宿舍裡,那種想要說什麼但終究什麼都沒說的情形……他們分明想說點什麼的。
「阿斯蘭,你能送我到拉克絲家裡嗎?」基拉恢復了那種輕鬆的語氣。
可阿斯蘭現在卻沒半點心情了。
他現在想要好好想想,或者也必須要好好想想。關於他和卡嘉麗的問題。他以為他已經看得很明白,但基拉說的那麼一連串話卻讓他意識到,自己壓根兒就還是滿心糊塗。
「基拉,」阿斯蘭有些無奈,「你真的不會開車?」
基拉認認真真的看了阿斯蘭手下的方向盤和那些儀表盤一眼,「又沒有os可以教我哪裡是哪裡。」
阿斯蘭直接倒在了方向盤上——雖然這傢伙被人說是最強的駕駛員,但他果然更適合從事的職業應該是程序員吧……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基拉的態度讓他覺得,這個做哥哥的已經有了明確的想法。
對於他的妹妹,還有奧布。
——以兩人的成熟速度來講,說卡嘉麗是姐姐也很難相信啊!
——基拉都已經有想法了,這該說是旁觀者清嗎?他因為身陷在亂麻中,就很難看清頭緒。
心慌意亂的阿斯蘭把基拉送到克萊茵宅,就自己一溜煙把車開走了。也不知道準備去哪裡清醒頭腦。他似乎完全忘了這輛車子照理應該是基拉的。
基拉自己其實也有點心煩意亂。等他想起來還有話要和阿斯蘭說的時候,他的車子只留了一個尾巴供他瞻仰。而且那尾巴還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真要說,對這第一部屬於自己的車子,基拉也沒多少感情。否則以他的基礎,學會開車是很簡單的事。也不會幾天都沒去碰一下了。
但這個情況還是弄得他目瞪口呆。
他過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轉頭就看見了站在克萊茵宅大門口的某月——他們不開口,基拉也分不清誰是誰。
但還好,這一個看著不像冰山。
——如今的克萊茵家,到底沒有獨立前的那重重的崗哨了。畢竟被破壞了一次。而只要不內亂的話,這裡比起以前來還是安全太多了。
「拉克絲呢?」
「小姐還在演播室,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屬於秋季的三個月裡面,七月相對正經。基拉推測應該是他。他拿出也是軍部發的通訊器,猶豫了一下,撥通了一個之前沒想過會撥的號碼。
很快,浮起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個銀色短髮的英俊青年。青年臉上滿是吃到狗屎的表情。
「基拉·大和?」
兩人真沒什麼交情。在基拉的印象裡,伊扎克看他的表情一直比較臭,「抱歉打擾。不過迪亞哥好像很忙……」
「廢話!我就不忙嗎?」
「這個,軍部的事情我不是很瞭解。」基拉苦惱的說出理由,「阿斯蘭不知道跑去哪裡了,他之前也沒拿通訊器。可他的心情應該很糟。阿普利留斯我畢竟不熟,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他……」
「哈!?」伊扎克一臉的不可思議,「你這是在我委託我找你家走失的貓啊還是狗啊?」
基拉稍稍遠目了一下,「我只是聽說你們也是好朋友……」
——你看著才像貓。阿斯蘭的話……大型犬麼?
「誰和那個白癡是朋友!」伊扎克斷然否決。但他還是又接了一句,「你現在在哪裡?」
「拉克絲家。阿斯蘭把我的車開走了……」
伊扎克沉默了一下,然後不耐煩的揮揮手,「知道了。過半天肯定有人把那傢伙扭送過去。」
——軍部派發的車子,那都是有案可查的。查一下編號然後再問一問市內的警察系統很快就會知道了。但問題是……他難道要用這種辦法來找那個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