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基拉正在前往地球的途中。
單機前往預定軌道降落的過程其實很無聊,所以基拉有空想東想西。在宇宙中的時間很短,但他確實是受到了相當的震撼,也理所當然的有相當的收穫。
——赫利奧波利斯的事情,前阿斯哈代表也是無奈吧?維多利亞的事情也是。
——拉克絲也是這樣。無奈、違心,也要去做。算計這個算計那個來保護自己的道路。
——可是,沒有他們不行。也必須要有這麼做的人。
這兩天,基拉不知道看到了幾個人,因為拉克絲的堅定而恢復了信心與希望。他不由得去考慮,如果拉克絲不是飛快的從各種打擊中站了起來,plant溫和派的勢力會不會煙流雲散?
至少,肯定要丟掉不少的吧?
——如果沒有他們去判斷局勢、指引方向、保證後方,他們這些戰士就會不知道為什麼去戰鬥、怎麼去戰鬥。就像小孩子拿著利劍,無意義的傷人。
——他們都說過,承擔犧牲的勇氣,承擔罪惡感的勇氣。
如果是無視人命的人也就算了,但他們都不是吧?所以罪惡感一定更為沉重。
這個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沒有不付出犧牲就能走到的終點。正如同想要結束戰爭,就必須要讓雙手染上鮮血的他們一樣。
基拉以己度人,覺得那比拔劍戰鬥要困難得多。
坐進駕駛艙、扣下扳機,或者只要一個反射性的動作,一股子熱血衝勁就可以了。甚至,大部分的戰士都什麼也可以不去想。只要聽命令就行了。
當心中有認定的正義和信仰的時候,戰鬥簡直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基拉自己也知道,對一個戰士來講,他思考的東西或者還太多了一點。可他的經歷由不得他不思考。站在拉克絲的身後看著那一切的時候,也很難不去思考。
但即使是他學到的東西比他的姐妹更多,他也終究只能看著。
——拉克絲他們做到了的事情,他做不到。他肯定沒有那個勇氣去承擔那些。
可他又到底還是想做點兒什麼。哪怕只是以一個戰士的身份。
「雖然你不想承認,但是你是最強調整者。你的父親成功了——你的身上綜合了眾多基因調整研究的成果。甚至對我們的研究都可能為你鋪了路。你有成為這個世界最強者的潛質。想要把這份能力浪費掉嗎?還是嘗試挑戰自己的極限?」
基拉想起了七月的話。
當自由劃破了雲層,大氣在裝甲外燃燒的時候,基拉卻什麼也沒有在意。
他下定了決心。
——沒有方向的戰士,只是擁有巨大破壞力的兵器而已。
如果……如果我可以成為這個世界最強的駕駛員的話……那麼,我就成為一把不殺之劍吧!盡可能,不再傷害人命。
當然,這是偽善。也不會被任何人感激。戰場上有太多的因素可以讓人致命了。可是,一個機會也是機會。縱然是那樣渺茫的生存機會。
縱使是那樣做,也不能讓心底的罪惡感減少一點點。可是……
如果這樣,能讓這個世界上的那些無奈悲哀減少一點的話……即使,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
在摩盧基奧導師的小島,基拉聯繫到了大天使號。當他到達這裡的時候,已經是6月12號了。
可最終,大天使號或者其他的奧布艦船卻沒來接他。因為局勢已經到了極其惡劣的地步。
用最簡單的話來說的話——大西洋聯邦的第4洋上艦隊南下了。目的地是奧布。
地球連合或許已經做出了維多利亞或者高雄的奪還議案之類的東西,卻到底還在籌備之中。倒是奧布要先遭殃了。
果然,c.e.71年6月13日,大西洋聯邦的第4洋上艦隊以地球連合那個新政策的名義,宣佈非我即敵政策將被實施。他們發佈通告,要求奧布解任阿斯哈代表、議會立刻解散並放棄武力。
給予奧布48小時的考慮時間。
形勢一觸即發。
基**上了灰巖二號。但他根本就沒來得及回奧布,奧布的海域已經被聯邦迫不及待的封鎖了。
「不侵犯他國,不容許他國入侵,不介入他國紛爭。我們奧布以此為理念,即使時代變遷,也將堅守貫徹。這正是我們以國家為手段的生活之中,最基本最重要的事情。即使在現在的形勢之下,我也堅信這是正確的。若屈服於地球軍,或許是能避免以武力行事,但那是對最重要的奧布精神,不,是對人文精神的侵略的縱容吧!現在不確定陣營,地球軍就會攻擊。但是,我們還是不能屈服於此。若在此屈服,終有一天,我們將變成只能遵從其指示命令而與敵作戰的國家。絕不侵略,這是奧布的理念,為守護這理念,我們將堅持到最後一刻。然而,很遺憾危機已近在咫尺,各位……」
議院中,隨著奧布前代表以及實權掌控者烏茲米·那拉·阿斯哈慷慨激昂、擲地有聲的演講,奧布政府最終作出了決定——繼續在外交上爭取。如果爭取不到,那麼就只能戰鬥到底。
而這演講以及政府的決定,也迅速的在奧布大大小小的屏幕上被播放了。
在這個時間,迪亞哥他們是絕對沒有離開去逛街的可能了。但在大天使號為他們安排的軍官室內,迪亞哥和阿斯蘭還是看到了轉播。
也許那是很令人熱血沸騰的演講,迪亞哥卻只是坐在床上攤攤手,簡單的做出了結論,「奧布撐不下去的。大西洋聯邦明顯有備而來。你說,難道真的和拉克絲說的一樣,阿斯哈會那麼選擇?保住部分的實力,然後毀掉質量加速器?」
「……他有很堅定的意志。」阿斯蘭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就算是同意了地球連合或者zaft,又能怎樣?不要說接踵而來的戰爭……甚至,誰也不能保證奧布不會變成下一個巴拿馬——既然它有質量加速器。」
很諷刺的,他忽然想起了拉克絲的一段歌詞。歌詞要表達的東西或者並非如此,卻仍然讓他覺得很能表現自己現在的慨然。
「灰暗的大海和天空的彼方
有一片沒有爭鬥的樂土
是誰在向我述說?
誰也不用去追尋
或許那存在於每個人的心中……」
在這戰火之中飄零的亂世,那沒有爭鬥的樂土,或許真的只是人們心中的幻想罷了。如赫利奧波利斯,如奧布本土。
「就我們個人來講,這倒是不錯。畢竟我們——我說你也是——現在都算是zaft的逃兵了吧?」
阿斯蘭的臉色一僵。
「你看,奧布倒向藍色波斯菊,我們作為調整者要遭殃。倒向zaft,我們作為逃兵要遭殃。他們堅守第三勢力的路,我們作為援兵,那個阿斯哈就肯定要顧慮到我們的退路啦!多半就是重返宇宙吧?只是如果開戰,我們果然要參戰麼?」迪亞哥雙手抱胸,一幅無奈的樣子。
「……若非如此,基拉也不會回到地球上來。」阿斯蘭顯然覺得這是廢話。
——為什麼會被捲進這種事來啊?
迪亞哥於是再度鬱悶。
「兩位,拉米亞斯艦長要召集全艦隊員談話。」十月忽然推門進來,看來他完全沒有禮貌敲門的概念,又或者不樂意用上——迪亞哥私下裡覺得他這是受了阿斯蘭的連累。可想而知的,十二個月中目前沒人能看阿斯蘭順眼。
「你們要去聽嗎?」十月繼續冷冰冰的問。
儘管拉克絲老讓他們明確自我,但最近十月他們顯然清一色的化作了冰山。
迪亞哥誇張的打了個冷噤,但還是飛快的跳了起來,「當然去!」
大天使號的乘員們員列隊站在大天使號的機庫裡,瑪琉和穆等幾個軍官站在他們的面前。
阿斯蘭和迪亞哥都沒上前打擾。因為卡嘉麗不知道為何也出現在了這裡。她就站在一邊。迪亞哥就跟著阿斯蘭朝奧布公主走了過去。奧布公主面色沉重的瞅了他們一眼,顯然也是沒心思說話了。
素來柔和的表情已經從栗發艦長的臉上消失不見,此刻她正面色凝重的敘述,「現在,地球連合艦隊正準備向奧布進攻……」
聞言,大天使號上下幾乎全員露出了震驚和不可思議的神情。要麼就乾脆是一片茫然——因為根本沒有明白怎麼回事吧?即使是米莉,這個經常跟他們行動、聽他們討論的女孩,都是一臉愕然。
「奧布若不協助地球軍一同討伐plant,就會被視為zaft支持國——這就是理由。」瑪琉還在繼續說,這話很快就在乘員們中間引起了一陣騷動。
「搞什麼玩意?」
「太亂來了吧?」
這一類的低語此起彼伏。足以說明這些乘員們的心情了。
瑪琉沒有開口,而是等到眾人都稍稍安靜了以後,才沉重的說道,「奧布政府依然希望貫徹中立立場,目前還在做外交上的努力,但遺憾的是,就現階段地球軍的態度看來,要避免戰鬥恐怕是不可能的……我不得不這麼說……」
說到這兒,她的表情也陰沉起來。
而在她的船員們當中,聽到這句話的大部分人都詭異的沉默了下來。當然,也有一些人臉色發青或者說神色不定——比如說基拉原本的朋友卡茲衣。他甚至渾身都在微微的顫抖著。
「奧布已進入緊急防禦狀態,下令全體國民撒離市區和軍事相關機構外圍,以防範突發狀況。」瑪琉的聲音忽然變得激昂。
而一邊穿著休閒裝,頗顯得格格不入的阿斯蘭他們也知道——這個命令確實是應該要下達了。比如說基拉的父母,都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我們也必須做出選擇了——現在大天使號身為逃兵。我們自己的立場也不確定。在奧布面臨如此事態的現在,我們應該怎麼做。我不會命令你們。此外,現在的我對你們也再沒有那個權限……」
瑪琉收斂了一下表情,讓自己顯得盡可能的鄭重起來——讓人們自己思考該如何選擇道路,這也正是第三勢力的宗旨之一……
「若是無法避免,戰鬥將於後天的九時展開。該為保護奧布而戰,或是不那麼做——我們每個人都必須自行判斷。」
話雖這麼說,她已經確定了自己該走的道路了吧……
阿斯蘭和迪亞哥都這麼覺得。
但聽到這番話,早已經習慣了聽從命令的大部分士兵卻都不免動搖、更加茫然。
畢竟,為保護奧布而戰……這等於是說要正面反抗自己曾經隸屬的軍隊啊!
而在同時,瑪琉的話裡一點也沒有強留的意願,乘員們也不免對這個一向很有人情味的艦長產生了許多的感動。
但是,他們也必須為自己做主了。
若是只知道服從命令,他們早已死在阿拉斯加。那個時候,他們就已經對地球連合產生了懷疑。
現在,他們縱使是離開這艘戰艦,也必然要面對烽火連天的亂世。哪兒又有一個和平安穩的棲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