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浮華,急救室裡,秦湛一個人守著葉桑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日月變換,斗轉星移,灰藍色的穹隆從頭頂開始,逐漸淡下來,淡下來,變成天邊與地平線接壤的淡淡青煙。
不過片刻,太陽光從窗戶射進急救室內,被鏤空細花的紗窗簾篩成了斑駁的淡黃和灰黑的混合品,落在病床上面色蒼白卻絲毫不掩其美麗的女子身上,她整個人就好像籠罩了一層神秘的光暈,充滿了玄幻色彩。
陽光肆意地親吻著美人的臉,或許是感受到了什麼,床上女子捲翹的長睫微微顫動。隨著微顫的長睫,她的手指也動了動。
正好,手指碰觸到了趴在床邊熟睡的男人的頭髮。當然,這個趴在床邊的男人熟睡的男人就是秦三兒。
秦三兒因為昨晚守了一晚上,實在堅持不住就睡著了,現在正睡得香著呢,也不怪葉桑的手指動了他卻不知道。
葉桑現在已經恢復了意識,卻遲遲不肯睜開雙眼,她的心裡正在和天人交戰。
她在害怕!
沒錯,是害怕!害怕自己肚子裡面的孩子有事,如果孩子真的保不住,她該怎麼辦?她已經失去秦湛了,難道連和他唯一有聯繫的寶寶也留不住嗎?不,或許不能說是她失去秦湛,她從來都未曾得到過又談何失去呢?
可即便如此,她也希望老天爺不要那麼殘忍,不要奪走她唯一的念想。但是她也知道,另一方面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所以掙扎著,最終葉桑還是睜開了眼睛。
「嗯…」些許強烈的陽光讓剛剛睜開眼睛的葉桑感到極其不適應,揉了揉雙眼,才緩緩抬眸。入眼的是一片刺目的白色,還有那醫院獨有的味道,不用問,葉桑也知道自己正在醫院。
手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小腹,在感受到那隆起的觸感時,不由得手都咋顫抖。
她的孩子沒事?這種認知讓葉桑不可抑制地激動,手直接擱在腹部不動了。
她肚子裡的寶寶確實還在!
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激動過後,葉桑才注意到了自己床邊的那顆黑漆漆的腦袋。
葉桑稍微撐起身子,看向床邊趴著的人。那是她熟悉的眉眼,愛了這麼些年,早已深入骨髓的俊臉。
秦湛?
為什麼會他,是自己出現幻覺了嗎?
看到秦湛香甜的睡顏,卸下了所有防備和偽裝就像初生的嬰兒一般純淨。這樣的秦湛是她很少見的,至少在她面前,他從來都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也正是他的玩世不恭,就成了吸引她最致命的毒藥。
不自覺地,手緩緩伸過去,在觸及到他的俊臉時又快速地縮回。只可惜,就這麼一點點的小動作,也驚醒了秦湛。
他睡得熟是沒錯,卻在葉桑碰到他的臉時陡然間睜開了眼。作為一個國家特別組織的軍人,秦湛的感官自然不同常人。葉桑那如同做了壞事一樣快速收回手的動作完全落入了他的眼底。
「你醒了?」
在看到剛才靠近自己的人是葉桑時,秦湛才收回了銳利如鷹的眼神。看向葉桑,目光漸暖,心底也鬆了一口氣。
總算是醒過來了。
「嗯,我昏迷了多久?」
秦湛起身,手探向葉桑的額頭,卻被她輕輕地避開了。這個動作讓秦湛眸色倏地一暗,眼睛死死地盯著床上的女人。她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他只是想看看她發燒沒有,她竟然避開了,為什麼他心裡會覺得不舒服呢?
葉桑也不知道現在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秦湛,她只知道自己應該遠離,最好永遠不再與眼前的男人有任何羈絆。
「你只昏迷了兩天,小淺兒找了人為你做手術,孩子沒事。」知道她最在意的是肚子裡的孩子,秦湛在後面又特意加了一句。
「不是唐六?」她本來以為是唐六為她做的手術。
「哼,唐六那個庸醫!」秦湛冷哼了一聲,很明顯對人家唐六的能力表示懷疑和不滿。
「三哥,大清早的最忌諱在人家背後講壞話!」
秦湛的話音剛落,唐少謙就推門而入了,隨著他的動作,還有那溫潤如玉的聲音。
「你怎麼來了?」對於自己罵人被人家當事人聽見了的事,秦湛是一點兒覺悟都沒有,還理直氣壯地質問人家。
這種耍無賴的行為,捨秦三兒其誰?
可惜,唐少淺表面上看起來無害,實際上也是溫柔外表下的腹黑狼一隻。看都不看秦三兒一眼,直接轉頭對病床上的葉桑關心地問道:
「身體有沒有感覺有什麼地方不適?特別是肚子和胸口槍傷的位置?」
哈哈,秦三兒被忽視了個徹底。
「胸口槍傷處隱隱作痛,其他的倒是沒什麼。」對於唐六,葉桑和他關係還是蠻好的。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嘛,她是女孩子,也多虧了這幾人的照顧。
「那個歐陽的醫術果然了得。」這麼重的傷,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竟然就可以做好手術,他確實技不如人啊。
唐六拿出歐陽走的時候留下來的傷藥,準備給葉桑檢查一下傷口有沒有發炎,然後再幫她換藥。
「三哥,你下去給桑桑買點兒粥,她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胃會受不住,何況肚子裡還有個寶寶,我現在幫她換藥。」唐少淺一邊替葉桑拆著紗布,一邊對坐在旁邊無所事事的秦三兒說道。
「好。」唐六說得對,就算大人不吃,肚子裡的孩子也該餓了。
「哦,對了,剛才淺淺讓我帶齊記的早餐過來,我沒走那條路,你現在順便也幫她的一起買了吧。」見秦三兒一口應下,唐少謙又說道。
「嗯,知道了。」給蘇淺買早餐,他們幾個當哥哥的好多年前就已經習慣了。
「還有,記得多買點兒,許少和她住一個病房。」眼見著秦湛走出急救室,唐少謙又加了一句。
「靠!」
這一次,回應他的是一句髒話了。
聽到秦三兒的不滿,這下,唐六滿意了,手上的動作加快。
「你買了早餐的吧?」等秦湛的身影完全消失,葉桑才笑著問道。
「呵呵,你怎麼知道?」唐少謙大方地承認。
他確實買了早餐,不過放在車上了,忘了拿下來。
「你從小就是這樣,看起來是他們幾個當中最溫柔的,卻往往那溫柔的笑裡面都含了毒。剛才秦湛說你壞話,你怎麼可能不找回場子?」
葉桑對唐少謙雖然不甚瞭解,可蘇淺瞭解啊。
那時候他們還在——著幾個哥哥在學校裡被那些花癡女生當王子一樣追捧。可每每在說到唐少謙的外號是溫柔王子時,淺淺都會嗤之以鼻。然後拉著葉桑的手說:「桑桑姐,你信不信,其實六哥最壞了。他那副溫柔的樣子就是女生最致命的毒藥,其實你看他笑得假,眼睛裡面明明什麼都沒有。」
淺淺從小就聰明,她說的話,葉桑當然相信。當然,後來在一些事上面也證實了她的看法,這還讓葉桑佩服了很久咧。
「沒想到,桑桑除了對三哥上心之外,竟然還能關注其他人。不過,現在我就叫人過來將你轉移到淺淺隔壁病房去,你的危險期已經過了,不用住在急救室了。」
「好。」在聽唐六提到她對秦湛上心的時候,葉桑面色變了變,又馬上恢復如常。
等葉桑搬到蘇淺他們隔壁病房之後,蘇淺就從病床上爬起來,直接跑到葉桑的病房裡去了,也不管身後許小爺那幽怨得如同小媳婦兒一般的眼神。
下午的時候,蘇淺還專門讓家裡警衛員送來了她的衣服,她可沒忘記今晚與阮鈺說好了要在左岸咖啡廳見面。
「媳婦兒,小爺要一起去!」在看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蘇淺從洗手間裡面出來的時候,躺在床上自怨自艾的許小爺終於忍不住了。
不行,他媳婦兒這麼漂亮,一定不能讓別的男人佔了便宜!為了避免媳婦兒吃虧,他當然要跟著去做護花使者。
「你去做什麼?」蘇淺一邊打理著自己的墨發,一邊疑惑地問道。
最主要的是,現在許願連吃飯都要自己喂,哪裡能出院?
「媳婦兒去哪,我就去哪!」他當然不會老老實實地說自己去是為了防止某些色狼宵想他家媳婦兒。
「許願,我怎麼以前沒看出來,原來你本姓牛呢?」仔細一想,蘇淺也就明白了他的意圖,瞧他那落在自己身上的霸道眼神。分明就是不想自己和阮鈺單獨見面,欸,小氣難纏的男人呀。
「啊?」
「牛皮糖唄,你這麼黏著我,難道是怕我跟別的男人跑了?」想到今晚有可能就要揭曉那個答案了,蘇淺心情複雜,不由得和許願開起玩笑來。
「當然,小爺的媳婦兒要是被被人拐走了,那小爺找誰哭去?」
好吧,許小爺也不掩飾自己的心思了。他就是沒有安全感,誰叫自家寶貝媳婦兒長得這麼漂亮咧?
「許願,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傾身對上許小爺的眼睛,眸色微沉。
既然她已經接受了他,又怎麼可能再有別的男人?雖然…咳,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喜歡美人,可並不代表她會對一段感情三心二意。他的擔心麼?完全是多餘的!
「嗯?」
接收到蘇淺認真的眼神,許願一愣。對啊,他是不相信她還是不相信自己?他們都已經在一起了,他還怕什麼?
靠!誰能從小爺手上把媳婦兒搶走?就算搶走了小爺也絕對有本事搶回來!這麼一想,許願也不多說了。他還得好好養傷,然後幫媳婦兒去挖丈母娘的墳呢!
「好吧,小爺相信你,也相信自己。不過,一定要早點回來。」即便是相信,許小爺的語氣還是酸酸的,吃醋有木有?
「嗯,拜拜。」蘇淺勾起了唇角,毫不吝嗇地給了許願一個魅惑眾生的微笑。
看得許小爺直吞口水,不行,他有點兒後悔了呢。這麼漂亮的媳婦兒,出去也不知道要勾了多少男人的魂兒。
「等等…」蘇淺剛直起身子要轉身走人,卻被許願拉住。
「還要幹嘛?」無奈地回頭,她怎麼覺得這男人越來越囉嗦了呢?
「親一個。」指了指自己唇,許小爺一臉痞子樣。
「吧唧。」看了許願一眼,蘇淺頗為爽快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然後起身離開。
許小爺一個人在床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媳婦兒踩著高跟鞋離開病房,然後再手覆在唇上一臉傻笑。
他家寶貝媳婦兒,越來越可愛了呢。
蘇淺直接從軍總出來打了計程車過去,不過因為堵車到左岸的時候還是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個小時。
夜晚的左岸,寧靜中帶著一絲溫暖,舒緩的鋼琴曲在整個咖啡廳裡微微蕩漾,增添了幾分神秘和雅致。
靠著窗邊的位置,阮鈺一邊看著手上的金錶,一邊看著外面的夜色。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的不耐,看起來脾氣極好。正是他這樣兒溫和的神情,帥氣的臉龐,成為了咖啡廳裡一些女性生物偷看的對象。
不過,阮鈺作為阮家的三少爺,自小便習慣了萬眾矚目的生活,倒是沒有絲毫的不適。不,換句話說,是他根本沒把別人的窺視放在心裡,因為他正在等著自己喜歡的女人來赴約。即便那個女人不屬於自己,可阮鈺依然沒有放下心底的那份兒悸動。
直到門口的一抹倩影走進他的視線,阮鈺臉上的神情才有了些許變化。
那是——欣喜。
沒錯,就是欣喜。已經等了半個小時,阮鈺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時間,可擔心的就是那個女人她失約。
還好,她沒有讓自己失望。
當然,蘇淺怎麼可能失約呢,這畢竟事關她媽媽究竟是死是活,她哪裡敢有半點大意?
「蘇蘇,這裡。」蘇淺剛剛一進門,阮鈺就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嗨。」看到阮鈺招手,蘇淺才踩著高跟鞋走向他所在的位置。
阮鈺為她拉開了椅子,她也毫不客氣地坐下。
「要喝點兒什麼?」
「一杯摩卡就好。」蘇淺不愛咖啡,偏愛茶,可惜在咖啡廳也不得不入鄉隨俗了。
「waiter,一杯摩卡。」向服務員打了個手勢,阮鈺好像異常熟練。
「謝謝。」咖啡端上來,濃香的味道一下子侵襲了蘇淺的感官。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怎麼可能不來,那個血玉手鐲的事情我必須弄清楚來龍去脈。」一邊攪動著咖啡,一邊和阮鈺搭話。
「那個血玉手鐲對你很重要?」雖然他也覺得那個血玉手鐲很漂亮,還給人一種古典的韻味兒,可也沒有太過關注。若不是蘇淺對那東西感興趣,他可能還真就當還了朋友一個人情。
本來嘛,要用一隻血玉手鐲在慈善拍賣會上尋人,也只有那個古怪的傢伙才想得出來。
「也不算很重要,可那有可能是我媽媽的遺物,所以我想和那個現在擁有血玉手鐲的人見一面應該沒有問題吧?」
重要啊,怎麼不重要,那可是凌家的傳家之寶欸。
「就知道你想見他,我已經和他說過了,他也答應了。現在恐怕也在從酒店趕到這裡的路上,要再等一會兒。不過,他脾氣有些古怪,你如果和那血玉手鐲的主人沒有什麼關係,可能他不會透露什麼信息。既然你說有可能是你媽媽的遺物,說不定還能問出點兒什麼。」
蘇淺千方百計要聯繫這個血玉手鐲的現擁有人,阮鈺自然不會天真到以為她只是因為看上了那血玉手鐲,想要據為己有。
據他自己推測,這血玉手鐲一定暗藏玄機,是蘇媽媽的遺物嗎?總感覺不會那麼簡單。不過,也不知道那人為何會以拍賣的方式來找血玉手鐲的主人,難道這是一個陰謀?
不得不說,阮家三少的腦子確實夠好使,一猜即中,不然也不會被阮家現任家主欽點為下一任繼承人了。
儘管他對那個手鐲所隱藏的秘密充滿了好奇,卻也絕對不會直接開口問蘇淺。因為,他們的關係沒有好到那個地步,不然,蘇淺也不會在他面前還有所隱瞞了。為此,他也覺得失落,不過很快又安慰自己,這叫做人之常情。
「嗨,鈺。」正在這時,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向蘇淺和阮鈺走來,他的嘴裡還說著生澀的中文。
華僑?
明明是中國人,卻不太會說中文,除了華僑,蘇淺想不出其他。不過,聽他的口音卻不像是英國華僑,那凌阡陌的鳳凰血玉手鐲為什麼會落到他手裡呢?
「傑森,你來了。」阮鈺也頗為熱絡地和來人打招呼,並指著蘇淺介紹道,「傑森,這位就是想見你的那位小姐蘇淺,蘇蘇,他就是血玉手鐲的擁有者,梅第契。傑森。」
「梅第契先生,你好。」秉承著傳統美德,蘇淺還是伸出了手,即便不知道對方到底是敵是友。
「你好,美麗的小姐。」傑森禮貌地和蘇淺握手。
「梅第契先生,我想我的目的你很清楚了,血玉手鐲,你是怎麼得到的?」也不拐彎抹角,蘇淺直接進入了正題。
------題外話------
謝謝妞們的票票,群麼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