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熟練地把兩隻筷子插進魚嘴裡,比好位置,用力一絞,把魚的內臟小心地從魚肚子裡取了出來,然後用水仔細沖洗。我把姜切碎,剁好佐料,先下油鍋,然後下姜,然後再煎魚,調佐料。
瑛琪芙一直在一旁默默觀看,等我端上一盤色香味俱全的魚菜,道:「你先嘗嘗味道如何?」
瑛琪芙嘗了一口,笑道:「王后的手藝比我好多了。我可做不出這麼好吃的魚菜來。」
我笑著說:「怎麼會呢?我早聽說夫人的廚藝很出眾。怎麼會比不上我呢?我的手藝並不算高明的。」
瑛琪芙道:「王后何必謙虛。我從來沒有見過象王后這樣取魚內臟的。王后做菜的手藝真是別具一格。」
我說:「別誇獎我了,請夫人也露露手藝好嗎?」
瑛琪芙興致勃勃地做了兩個素菜,我嘗了一口,她做的素菜味兒也不錯,不由的激起我的好勝心,我也做兩個素菜讓你嘗嘗。
我邊做邊說,理論聯繫實際,把她聽得津津有味,我先做好的一道萵苣炒芹菜就讓她讚不絕口,誠心地向我請教起來。看看火候也差不多了,我小心地把話切入正題。
我說:「做菜在我們中國是一大學問的。講究非常多。」
瑛琪芙道:「有什麼講究?老實說,我們迪倫人從來就沒有把做菜當作學問。」我笑道:「做菜的學問大著呢。比如說,在量的配合上,應該是主料多而輔料少,要是輔料多了而主料少了,那就是喧賓奪主了。喧賓奪主的菜是炒不好的,打個比方說我的丈夫就像是菜裡主料,他手下的那些大臣就是輔料了,他英明果斷,將士們個個用心,自然就能夠幹出一番事業來,也就是做出一道好菜了,這兩個道理是相通的。」
瑛琪芙輕歎道:「也是。我迪倫朝廷裡要不是有這麼多喧賓奪主的輔料,我丈夫又何以被趕出來呢?」
看到瑛琪芙已經上鉤,我接下去說:「做菜還要注意一點,性質相近的佐料配在一起才好吃,軟菜配軟菜,脆菜配脆菜,萵苣配芹菜就很好吃,如果萵苣配海帶,那味兒就差遠了,很難調節的。顏色相近的菜配在一起才行,否則顏色看起來不協調。在味道的配合上,要盡量保持主料本味,主料滋味鮮美,輔料就清淡一些,主料味淡的,就要配鮮料。二是要對味,主要是味道濃油膩重的,就要配新鮮清淡的蔬菜。要使這道菜色香味俱全,主料與輔料的搭配,相近佐料的搭配和顏色相近的菜相配這些要素缺一不可。」
瑛琪芙道:「王后說的真有道理……」
我說:「同類相聚,同氣相求。只有品質相近,理想相同的人在一起,才能夠成就大業。陛下對尊夫十分尊重,他們骨子裡也惺惺相惜的,對嗎?」
瑛琪芙道:「我丈夫很佩服陛下。只是他是迪倫人哪,是迪倫的大將。他怎麼能投降……」
我說:「原來你有這樣的顧慮。我丈夫和尊夫在心裡不都是一心一意要為天下百姓帶去和平安定生活嗎?夫人您認為默當統治這個國家比我丈夫統治這個國家對百姓來說更好嗎?何況我丈夫對尊夫如此器重,所有的迪倫人都已經知道了,無論他如何堅持,難保別人的不捕風捉影,以後您們想再清清靜靜地過日子恐怕都不容易了。是不是?」
瑛琪芙苦笑道:「默當,他當這個迪倫王及不上陛下之萬一……現在,城裡已經謠言四起,很多人說我丈夫在勾結外敵了,我還不知這事將來該怎麼辦?他不為自己想,也不為我們母子著想嗎?我……我很為難……」
我說:「如果陛下有了尊夫的輔佐,就能夠最大限度地完成還天下百姓以安寧的願望,而尊夫也有了一展自己身手的機會,實踐自己畢生的理想,這不是對雙方都好的事嗎?陛下把尊夫當兄弟當朋友,不是當臣下。尊夫歸順陛下,不是叫投降,是叫入股!」
瑛琪芙奇道:「入股?」
我暗暗叫苦,我怎麼說這麼現代的詞語,這個不好解釋,我靈機一動,道:「這就是像是做合夥人,大家各取所需。骨子裡是平等的。」
瑛琪芙道:「原來如此。讓我想想。王后跟我說這麼多做菜的道理,就是想通過我去說服我丈夫?」
我說:「是的。天下道理都是相通的,做菜是這個理,治理國家成就理想何嘗又不是這個理?我丈夫得到尊夫,那是如虎添翼。而尊夫歸順我丈夫,那是龍游於海,虎嘯山林。這是對大家都好的事。成大事者不計小節,何必過份在意別人說什麼呢?但求我無愧於心,無愧於天。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瑛琪芙點了點頭:「王后說得對。我想法子去說服他!」
我大喜過望,向她深施一禮:「謝謝夫人!」
回到客廳,我對雅葛斯微微一笑,雅葛斯也向我報以一笑,顯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雅葛斯跟敏特客套了一會,留下了大量禮物,尤其是對瑛琪芙更是送了重禮。隨後便帶我告辭走了。
在馬車裡,他對我說:「說服了瑛琪芙了?」
我笑著說:「你看我這麼高興,就知道我成功了。我早就告訴你了,有時候女人比男人更頂事!」
雅葛斯笑道:「自吹自擂。你去走夫人路線,我可也沒閒著。我讓人在城裡散佈謠言,說敏特勾結外敵,又對自己人示好賣乖。把敏特的名聲徹底搞臭,讓他無法跟自己同胞解釋,裡外不是人,除了跟我走之外,無路可走。」
我說:「原來瑛琪芙擔的是這個心。她也知道敏特如果不降你在君靡堡呆不下去了。」
雅葛斯道:「當然。女人和男人想得不一樣,敏特要想講什麼氣節,瑛琪芙想的卻是兒女們的安全。現在敏特想不跟我走已經不可能了,城裡的人已經容他不得,無論他說破嘴他們也不會相信他了,他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老婆孩子著想。這個時候瑛琪芙保管一說就中。回家等好消息吧!」
我說:「原來我費了這麼多的口舌,沒起到什麼作用!」
雅葛斯道:「誰說的。你的作用大著呢,如果沒有瑛琪芙的勸說,敏特要找個台階下還不容易呢。」
我說:「敏特投降你是雙贏的事情。你得了這麼一位智勇雙全又知道迪倫軍隊虛實的將領作事必定事半功倍;而敏特跟了你也不正好大展身手,展現平生抱負。何樂而不為?我還以為敏特有多老,沒想到他還這麼年青,那正好,正是當打之年。我跟瑛琪芙說敏特不是投降你,是入股!」
雅葛斯奇道:「入股?」
我說:「就是合夥作生意!大家是合夥人,不是君臣關係!」
雅葛斯沉下臉:「我們說的是軍國大事,又不是開什麼店,還合夥作生意!」
我忙說:「別生氣。反正瑛琪芙也不懂這個詞的意思。你不用擔心,你當然是君,他是臣子!不過你對他禮遇一些就是了。」
雅葛斯道:「這還用說。我的軍國大事用不著你來教。回去休息休息,美美睡一覺,等好消息!」
好消息確實來得很快,不過不是敏特登門請降,而是雅葛斯「七顧茅廬」,第七次到他家裡去的時候,敏特終於向他表示屈服,願意在他手下做事。我心想:到了這個時候,敏特居然還要顧面子!
雅葛斯欣喜異常,在君靡堡的官府大廳裡大擺宴席,隆重招待敏特夫妻,把我帶去相陪。並當場就拜敏特為右軍大將!讓他管理右軍兩萬餘名士卒。
第二天,雅葛斯就命令軍隊啟程,直奔寒都而去!
一路曉行夜宿,一路平安,連小規模的騷擾也沒遇上。當我從車窗裡看到寒都的城門之時,激動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雅葛斯在一旁拉起我的手,道:「很高興,是不是?」
我說:「我想見烏雲珠!我好想好想她!難道你不想嗎?」
雅葛斯微笑道:「她很好的。我當然也想她了,她是我唯一的親骨肉,是我們生命的延續……薩賓麗絲和菲琳絲在照顧她,聽說菲琳絲的兒子莫其整天都和她在一塊兒玩,他們表兄妹非常要好。這樣不錯,說不定長大之後,我就可以順水推舟把烏雲珠嫁給莫其。」
我忍不住好笑:「烏雲珠才一歲多,你就再談論她的婚姻了,太早了吧。而且莫其是烏雲珠的姑表兄,在我們中國,那是絕對不准通婚的!近親結婚,違背生物學原理!影響後代健康!父母雙方的血統還是遠一點好,越遠越好!」
雅葛斯道:「就像你我一樣,遠得沒邊了,連你國家在哪兒我都不知道!」
我說:「我來這裡之前,也不知道蒂山是個什麼國家!」
雅葛斯在我的耳邊道:「所以我們的孩子準是最優秀的!」
我說:「你又在說笑了。」
遠遠地看見城門前迎接的人很多,男男女女都有,那些女子有的是將士們的家眷,有的是雅葛斯的那些妃子們。哎呀,我居然沒有沒有想到一件事,一直盼望著回寒都,在孚羅,和我分享雅葛斯的只有一個姍妮兒,在寒都,和我分享雅葛斯的卻有幾十百號女人,這這這,我怎麼受得了?以後豈不有的是氣來讓我受?我我我,這可糟糕透了!
雅葛斯好像沒有感覺到,在我耳邊道:「你先回官邸裡去看看女兒再說,等我辦了正事。晚上回來和菲琳絲一家約克斯一家還有賀利斯舉行家宴!你把女兒也抱來,讓我們一家團聚!」然後在我臉上一吻,道:「我走了。」然後從車裡跳下去,騎上了馬,向我揮了揮手。
太好了,我求之不得,我正不想去跟那些女人多說話呢!於是也向他揮了揮手,看著他去和來歡迎他的人見禮。我命令我乘坐的馬車直馳寒都官邸,並讓人把車一直駕進了後院。
一年多了,我離開時是乍暖還寒的初春時節,回來時卻是夏日炎炎的繁花盛綠的仲夏,離開時女兒不到一百天,回來時她已經一歲零七個月大了,離開時她不會說話不會走路,回來時她已經在薩賓麗絲和菲琳絲的帶領下搖搖晃晃地向我跑來,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繡著金絲花的小裙子,從花叢裡跑來。大概薩賓麗絲已經教過她了,女兒看到我,伸出手,奶聲奶氣地叫了聲:「媽媽!」我顧不得跟菲琳絲打招呼,急忙蹲下身,緊緊地抱住了女兒,抱住她小小的、溫軟的身體,仔細地打量她,她長得那麼可愛,那麼美麗!臉蛋兒象蘋果般的紅潤,頭髮象烏木一樣漆黑,牙齒象雪一樣潔白,眼睛象清泉一樣清澈,充滿著天真無邪的神采。說模樣呢,她是越長越像我了,可是她的眼睛卻越長越像雅葛斯,簡直就是比著雅葛斯的眼睛定做的一樣,是雅葛斯眼睛的縮小版,她是我和雅葛斯兩個人的縮影,可愛極了。女兒女兒,我的女兒,我終於又見到你了,為了你,我願意付出一切!在這一瞬間,我對雅葛斯那刻骨銘心的情愛似乎也變得不怎麼重要了,讓位於這自然界所有生物共有的母性本能,女兒就是我的所有!
陶醉了好一陣,我才想起還沒有和菲琳絲見禮,於是抱著女兒站了起來,看到菲琳絲一身藍衣,攜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站在我的對面。幾年不見,菲琳絲成熟了許多,臉上的稚氣也不見了,神情雖然開心,但眉目之間彷彿有一股淡淡的憂鬱。
我把女兒交給薩賓麗絲,向菲琳絲走去。菲琳絲眼淚順著臉龐流下:「嫂嫂!」伸出雙手,我接過她的雙手,與她擁抱在一起,也忍不住流淚,這些年,菲琳絲也苦啊!不知道怎麼的,我的腦子裡突然閃現了她的親哥哥齊格斯的形象……
過了一會,菲琳絲輕輕地放開我:「嫂嫂,幾年不見,你好嗎?」
我說:「我很好。倒是你……」
菲琳絲道:「我沒臉見孟德維,我對不起婆婆……」
我說:「那不是你的錯,你一點錯也沒有。」
菲琳絲道:「如果不是因為我,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哈,真奇怪,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孟茜琪絲那樣的女人。她害了這麼多的人,我哥哥給我留過遺言,說父王不是大哥害的就是孟茜琪絲害的。既然大哥一口否認,那麼孟茜琪絲就是第一嫌犯!」
我嚇了一跳:「這怎麼可能?」
菲琳絲道:「為什麼不可能,這女人什麼事做不出來?她連決定她後半輩子生活依靠的親生兒子都要害,害死丈夫又算得了什麼?老天,為什麼不給孟茜琪絲報應?」
我心裡莫明地一慌:這個報應可不要落在雅葛斯頭上。忙岔開話頭道:「你逃避孟德維也不是辦法,要是你覺得不方便,等會兒我陪你母子一起去見他,今天晚上雅葛斯要舉行家宴,只請家裡的人,你們一家無論如何也要一起來。」
菲琳絲輕聲道:「家宴,家宴……」一邊說一邊流下淚:「嫂嫂,我好想在蒂山的日子,我和二十幾個兄弟姐妹們,還有父王、我的母親,各庶母們大家都在一起,那才是家宴。現在,就只剩了這幾個人,還什麼家宴。嫂嫂,王兄對你很好嗎?我看不見得。你跟他在一起真的幸福快樂?」
我嘴裡說:「我很快活……」心裡卻有一種想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