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箱子裡取出手槍放在懷裡,又把雅葛斯送我的匕首拿在手上,薩賓麗絲和霜奴扶扶著我,從樓上走下。波利科兄妹手持刀劍,和伊雯一起被一群迪倫士兵逼著,從迴廊盡頭邊打邊退,冰奴奔跑著從別一側的樓梯跑上來,叫道:「鳳姐姐,快逃,我扶你!」
薩賓麗絲喝道:「你叫什麼,生怕敵人不知道王后在這裡嗎?」
她們扶著我,盡量走得快一些,向後門走去,此時又有敵人追了上來,波利科一邊拚死抵擋,一邊叫道:「阿伊娜,伊雯,你們不要管我,先把王后帶出門再說。」突然之間,迪倫人射出了許多箭來,波利科躲閃不及,連中三箭,摔進了池塘,冰奴跑在後面,也被一箭射中肩膀,隨後被迪倫士兵一腳踢下了池塘。
我心如刀割,波利科和冰奴這次完了,看著他倆在池塘裡掙扎,迪倫士兵也不去管,直接向我逼來。這下糟了,阿伊娜和伊雯愈發抵擋不住,薩賓麗絲不會武藝,年紀又大,霜奴又太小,幫不了多少忙。眼看著迪倫人離我只有兩三米了,其中一個大漢伸手就來抓我,企圖將我活擒。
你太小看我了,我雖然身子重,但我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我用匕首奮力揮去,這匕首鋒利無比,頓時將他的手無聲無息地切了下來!血濺了我一臉,我頓時覺得一陣噁心,差點吐了出來。
那人大叫一聲,往後倒下,迪倫人驚駭之餘,更是亡命進攻,但是卻不對我使用致命的武器,看來他們的主人是下了死命令,非要把我活捉不可。如果我身體無恙,他們想要活擒我沒那麼容易,可是我身子太重,跳躍行動都不靈活,我幾次想逃走,都被他們攔了下來。正在這時,蘭諾斯帶著一小隊人從後門跑了進來,他叫道:「王后別慌,我們已經開了城門,大隊人馬馬上就要到了。我在後門準備了一輛車,薩賓麗絲霜奴阿伊娜伊雯你們趕快護送王后上車,到城外大營裡去。」
雅葛斯走的時候不放心,把他最信得過的兩個僕人之一的蘭諾斯留下來保護我,只帶走了風若斯。蘭諾斯帶領那一小隊戰士衝了上來,抵住了迪倫人,薩賓麗絲和霜奴阿伊娜伊雯趁機扶著我,衝出後門,把我扶上了一輛馬車,馬車裡堆著厚厚的幾床棉被。這蘭諾斯真是細心,在這樣慌亂的情況下也沒有忘了這些細節。
這座官邸離北門本來就不遠,此時大門已經開了,無數士兵從門外擁進來,薩賓麗絲和霜奴扶著我躺在棉被上,阿伊娜坐在駕駛的位置上,一拉馬韁,駕馭著馬車就往前衝,伊雯慢了一步,落在後面,她奮力追了上來,攀上了馬車。
士兵們看到我們駕車過來,紛紛向兩旁讓開一條道。馬車搖搖晃晃地奔馳起來,這麼一番折騰,我覺得好難受好難受,會不會傷了孩子?糟了,只見一個迪倫武士手裡套著一根繩子,藉著繩子的力道象鳥兒一般越過無數的士兵撲上了我的馬車,阿伊娜回頭一看,大吃一驚,只見那人一揮手,就把阿伊娜從馬車上推了下去,我耳邊只聽阿伊娜一聲慘叫,伊雯叫道:「她被馬蹄踏中了!」
阿伊娜!我的好妹妹,這回波利科兄妹都完了,冰奴也凶多吉少,一瞬間,我忘了自己的危險,忘了我的肚子痛得要命,眼淚頓時流了出來。
那名武士一手提住韁繩,駕馭著馬車飛一般地衝出城門,士兵們眼睜睜地看著,卻顧忌著我,誰也不敢放箭阻攔。只在車後拚命追趕。
馬車向著城外的大草原上奔馳,天還沒有亮,又起了濃霧,追趕的士兵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沒有多久,我竟然再也看不到有士兵在追趕這輛馬車了,糟了,我真的落入了迪倫人的手中,薩賓麗絲牢牢把我抱在懷裡,伊雯和霜奴竭力想站起來,把那個武士打下車去,可是馬車晃動得太厲害,她們努力了幾次都摔倒了。我的肚子痛得越來越厲害,幾次險些叫出聲,難道孩子被這麼一折騰,要提早出生了?壞了,他怎麼能在這樣的環境下出生?我幾次起意想要把槍拔出來,可是我一來痛得要命,二來被薩賓麗絲牢牢抱住,騰不出手,三來馬車晃動得厲害,竟然始終沒有機會拔出槍來。
不知道跑了多久,那名武士把馬車勒住了,天已經濛濛亮了,我渾身是汗,幾乎要癱在薩賓麗絲懷中。
伊雯和霜奴站了起來,拔出劍刺向那名武士,那武士把頭上的帽子拿開,只輕輕用劍一格,就把伊雯和霜奴的劍格得不知去向,嚇得伊雯和霜奴跌到了棉被之中,擠在我身邊。
藉著晨光,只見那武士年紀約摸三十多歲,臉上長滿絡腮鬍子,他看著我們,哈哈大笑,說:「你就是雅葛斯的王后,你還懷著他的孩子。所有人都知道雅葛斯愛你愛得要命,我們擒住了你,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值得。我們的將軍派人纏住了你丈夫的大軍,又派人纏住了托弗斯的軍隊,他們兩人都分不手來救你,其實我們這次主要的目標就是你。有了你就像打中了他的七寸,不僅可以要回我們的太后和王后,還能夠逼著他撤軍。你太重要了!哈哈!」他說的是迪倫話,幸好我學了一年的迪倫語,否則我恐怕還真的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怪不得他們千方百計要讓雅葛斯離開我,而托弗斯又遲遲不來救我,進城來的士兵又這麼少,還沒有個組織。原來這都是他們預先定好的。
想要把我挾持住威脅雅葛斯?沒門,我的手槍還在懷裡,裡面還有四顆子彈!我不信打不死你!我顧不得腹痛如絞,輕輕地伸手入懷,把手槍拿在手中,拉開了保險栓。
天剛亮,馬車裡的光線很暗,我的動作又很小心,那個武士應該沒有看見。
他鑽進馬車,把霜奴和伊雯象抓小雞似的抓了起來,笑道:「兩個小姑娘,我不殺你們,把你們留在草原上,狼群會來收拾你們的。哈哈。」霜奴和伊雯擋在他的面前,我一時不敢開槍,怕傷了她們。他把霜奴和伊雯扔下了馬車,趁著他轉身的那一個空檔,我對準他的腦袋,摳響了扳機……
只聽得怦的一聲清脆槍響,那個武士的半邊腦袋都不知去向,腦漿和鮮血四濺!甚至還濺到了馬車裡我和薩賓麗絲的身上!屍體摔下了車。這恐怖的畫面,把薩賓麗絲都嚇懵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一把把我抱住。
我叫道:「薩賓麗絲,放開我,給我看看。我的肚子好疼,是不是孩子要出生了?」
薩賓麗絲彷彿這才反應過來,說:「是是是……」
……
整個人彷彿飄蕩在雲端裡,劇烈的陣痛得好像要把我撕成兩半,我起先還竭力忍住不叫出來,可是後來我實在忍不住,終於叫了出來,我不停地呼喚兩個人:雅葛斯,媽媽,媽媽,雅葛斯!
迷糊中聽見薩賓麗絲似乎帶著笑在說:「王后,您叫媽媽也罷了,可是叫陛下有什麼意思?就算陛下在一旁也幫不了你!你叫他也沒用!」
薩賓麗絲你懂什麼,要是雅葛斯在一邊守著,我就不會這麼緊張這麼痛苦了。孩子可是我們兩人的!現在我痛得死去活來,雅葛斯卻逍遙事外,那怎麼行?
我全身的衣服已經被汗水粘在了身上,除了疼痛,好像已經沒了其他任何感覺,不知道飢餓,不知道恐懼……
孩子終於出生了,聽到嬰兒哭聲的那一瞬間,我全身都失去了精力,好像立即就睡著了。不知道時間,不知道其它,甚至沒有想到要去看一看孩子是男是女,長什麼樣。
迷糊中,好像聽到了野狼的嚎叫……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又已經亮了,太陽從車門和車窗的縫隙裡把她的光芒擠了進來,告訴我現在是白天。我這才感覺我餓得要命!想起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對了,孩子,孩子在哪,是男是女?長什麼樣?
薩賓麗絲見我醒了,把用棉被裹著的孩子遞給了我:「王后,你看看吧。是位小公主。」
是個女孩?也好,無論是男是女都是我和雅葛斯的骨肉,我真想立即把這個消息告訴雅葛斯,可惜這裡無法打電話,手機倒是在我身上,也沒有用。我輕輕抱起我的小女兒,她睡著了,嘟囔了幾下小嘴。我仔細地打量著她的小臉,她的眉毛和小嘴都像我,眼睛和鼻子卻像雅葛斯,是我們兩個人的縮影,太可愛了。只是她七個多月就出生了,太瘦太小了,恐怕只有四斤多。都怪我,怪我沒有好好照顧自己,連累孩子不足月就出生了,先天不足,以後她能不能夠平安長大?智力發育會不會受損?我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孩子睜開眼睛看著我,那雙眼睛看起來清澈明亮,她的智力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她父親雅葛斯聰明過人,我的頭腦也好使,她的遺傳基因應該不錯啊。當年著名的天文學家開普勒不也是個早產兒嗎,他仍然聰明過人,為什麼我的女兒智力就一定會因為早產而受損?
薩賓麗絲有的是辦法,她用那個武士戴在頭上的鐵帽子讓霜奴和伊雯燒了熱水,給孩子洗了澡,用雅葛斯的匕首給孩子剪了臍帶,也給我用撕下的棉被擦了身,她們還在附近的草地池塘裡摸了幾條小魚,熬了一帽子魚湯讓我喝。我餓壞了,也顧不得這魚湯一點味道都沒有,喝了個精光。這才覺得全身恢復了些力氣,腦子似乎也變得敏銳些了。對了,孩子是不是該吃奶了,我一直沒有餵她,而且我也好像沒有奶。這怎麼回事?我忙向薩賓麗絲詢問。
薩賓麗絲笑了:「王后啊,你不知道,嬰兒出生的頭兩天是不需要吃奶的,母親也沒有奶。要等到第三天,你才會有奶餵她。陛下一定在派人到處尋找王后您,他會很快找到我們的。到時候有的是人來照料小公主,王后您就不需要操心了。我們蒂山王室規定,一位王子公主出生,至少會挑選八位乳母來哺乳。當年諾威斯的母親就是哺乳陛下的八位乳母的首領。」
原來嬰兒出生頭兩天不需要吃奶,這我可一點也不知道,雅葛斯早就為孩子選擇了一堆保姆乳母,孩子根本不需要我照料,我自己覺得我的母性似乎不足,心底深處竟然生怕親自照料孩子似的,對雅葛斯找人帶孩子的事非常贊成,根本就沒有想到要自己來帶孩子。所以我從來沒有問過關於照料孩子的事。只是我在電視裡看到那些孩子一出生母親就在餵奶了,看來那些電視劇肯定是男人編的,不知道嬰兒出生的頭兩天不需要吃奶這個似乎只有女人才知道的事。
薩賓麗絲把我的槍遞給我,說:「王后陛下,你這個武器太厲害。老婆子不會用,怕出事,還是交給你好。」我接過手槍,關上保險栓,放入懷中。心想:幸好我偷了這只槍,上一次它救了雅葛斯,這一次又救了我。我得時刻把它帶在身邊,它以後一定會再救我的。
我問道:「我們在哪兒?」
薩賓麗絲說:「我們仍然在馬車上,不知道我們離開寒都多遠了。昨天晚上真可怕,有幾隻野狼來了,幸好伊雯和霜奴點了火,用火把他們驅退了。」
我問:「你們把魚湯給我喝了,你們呢?吃了東西嗎?」
薩賓麗絲說:「謝謝王后關心。草原上不會沒東西吃的,昨天晚上,伊雯就捉了一隻野鳥,我們烤來吃了。」
我慶幸幸好有薩賓麗絲在一旁陪我,她是五個孩子的母親,對生養孩子有豐富的經驗,要是只有霜奴和伊雯,弄不好我已經死在這馬車裡了,我也挺感謝蘭諾斯的,他在慌亂之中,在馬車裡放了七八床棉被,這樣就算弄髒了兩床被子,其餘的棉被也足夠我們御寒。迪倫草原的初冬天氣並不怎麼冷,我估計再怎麼也有十度左右,我才能夠平平安安地在這草原之夜的馬車裡生下女兒,而且母女倆都安然無恙。
這個孩子取個什麼名字?自從我懷上了孩子,我和雅葛斯為了給孩子取名的事商量了好多次,卻一直沒有定下來,雅葛斯說按照蒂山風俗,為了怕孩子短命夭折,通常要到孩子五歲之後才正式命名,而且必須恭請父親提名,只有父親早逝或者私生子才由母親取名,在這之前,一般按排行叫,是男孩子就叫大男二男,是女孩就叫大女二女,為了讓孩子平安長大,也有取個賤名的,男孩叫什麼大狗二狗,女孩叫什麼大羊二羊之類,取小名的也有,小名可以由母親來取。
當時我很好奇地問他:「那你的小名是什麼?」
他笑了笑說:「不好聽。你不知道也罷。反正也沒有人叫我小名。」
我說:「你該不會叫大狗大狼之類的吧?」
他沉下臉說:「不許你這樣開玩笑。我不喜歡聽。」後來我就一直沒有提過這事了。
雅葛斯沒有給孩子取大名,我卻可以立即為孩子取個小名,取什麼小名?她生在草原上,那就取個草原上的名字好了。我從車窗向外望去,只見太陽像一顆明珠一般裹在烏雲之中,映得整個天空金黃一片,啊,對,我的女兒小名就叫烏雲珠,包裹在烏雲中的明珠,遲早都會放出光芒!好,就這樣叫她,我的女兒,我的烏雲珠。